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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隐春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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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跑了。

在占了隐春秋的便宜之後。

就隐春秋那古闆端正的個性……夭壽,我不會因為毀人清白被法門抓走吃豬排飯吧?

我戰戰兢兢躲了幾天,偶爾偷溜去公開庭看看有沒有我的懸賞令,當然如果價格很高的話,自首賞金能不能算我自己的。

很貧窮,急需錢。

好消息,沒有我的懸賞令。

壞消息,隐春秋來過我的居所一趟。

我是怎麼知道隐春秋來過的呢……師父墓前明顯放着幾盤蔬果,連我偷懶沒除的野草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我:……

這些年來除了隐春秋不曾有人來拜訪師父,這是誰做的,真相呼之欲出。

所以說,他這咒到底是解了沒有?

……由于我不敢去見他,這答案約等于薛定谔的貓。

但有一點我很肯定,就是他肯定很生氣。

沒打上門已經算我平時有給師父燒高香,師父這間茅草屋可經不起武林高手的折騰。

我斟酌再三,考慮過要不要幹脆換個地方居住。可想想我貧瘠的身家和師父的沉眠之地,我還是放棄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躲躲藏藏過了一段時間,看武林上風平水靜,我又可以了!

——挖草之狼重出江湖!

彼時的我,還未曾得知什麼叫酒越釀越醇,隐春秋越忍越怒。

心安理得過了數年,時間輪轉,春去夏來,又到了要封印雙眼的時間。

近期的封印搖搖欲墜,想來沒多久就要解開。無奈隻好撿起以前的眼紗,将自己眼睛圈圈繞緊,避免受害者增添多一名。

一個隐春秋就夠了,來多幾個當真無法處理。

當然,我不是沒想過找别人幫忙。

可關系好的幾位基本都是儒門人士,和隐春秋淵源極深,而另外幾名雖不是儒門人士……可也認識隐春秋。

怎麼回事?我的交際圈被隐春秋認識的人包圍了?

隐春秋,可怕如斯!

當然,也有和隐春秋毫無關系的人存在。

說是毫無關系……其實也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那是一個機緣巧合下的意外,彼時我在挖草藥,無意撞破那人身份,從而被黏上的——表面是道反一員實則是潛道者的江南無路。

說實話,自從和隐春秋認識了之後,我身邊三教的濃度越來越高了,錯覺麼……

總之因為這件事,江南無路有事沒事就要到我這裡刷一下存在感,順便問問我什麼時候還錢。

欠你錢了嗎?就随便碰瓷?

當然這是借口,我在江湖上是以負債出名的,畢竟有個欠錢欠了半個江湖的出名師父。

今天他依舊跑過來刷存在感。

“喲,琉仔,又在打雜啊。”風聲響起,一個手持劍玉球,自稱「奉旨文盲」的無賴碰瓷王出現。他拍了拍我的頭,頭一歪落在我雙眼前:“包着眼睛,是學哪位高人的神秘作風。”

“要你管,給我死遠點。”推開手賤煩人的江南無路,我抱着懷裡的稀世珍草往屋子裡走去。

這藥草要以寒冰保存,可不能在外面繼續浪費時間。

江南無路被推開也不生氣,施施然跟在我身後,看我從房子角落翻出用離骨漸玉制成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用草植放在内側,咔嚓一下關上盒子,貼上封印。

“脾氣真壞,安怎,有煩心事?”他翻身坐在窗台上,眼眸微垂,十分了然地問。

煩心事自然有,還和這雙眼脫不了關系。

封印崩解在即,我還未尋到可以替代隐春秋封印雙眼的人。

若無那件事,如今我應當準備前往隐春秋住處,穩固封印。而非蒙着雙眼,擔憂若繼續行走在外,這雙眼會不會造成其他風波。

蒙着眼是一個好方法,可絕非一勞永逸,我擔心意外。

就像數甲子前,我和隐春秋之間的意外。

隐春秋……又是隐春秋。

數不清已經是第幾次想起這個名字,我煩躁之意更甚。

為何會有這樣的能力?為何偏偏是這樣的能力?為何……偏偏是隐春秋中了這等異術。

想着,我不自覺伸出手指,觸了觸下唇。

那個吻……

不要去想了,我晃了晃頭,讓自己别去想數年前的吻。

……隻是為了解術,除此以外,什麼都不是。

江南無路久久沒聽到回複,看我又是發呆,又是搖頭的,不由得抱怨:“喂,别把吾當空氣。”

“你好煩啊。”我回過神,回頭瞪他一眼。雖然因為蒙着眼紗,殺傷力沒那麼強,可以我的沉黑的面色,他應當能看出我的心情:“你到底來做什麼?”

“來關心老朋友的負債情況。”江南無路看我終于理他,他怡然自得地跳下窗台,甚至邁開步伐湊近了些,嬉皮笑臉道:“到底是什麼麻煩讓你這麼煩惱,說來讓吾開心開心。”

這個人是怎麼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的,靠别出一格的二皮臉嗎?

我懶得理他,打開藥櫃把東西塞到最下方,“和你說有什麼用,煩死人了,快點走。”

“不說出來怎知吾幫不上忙。”他唇角慣性地揚起,笑眯眯拍我腦袋:“是和你忽然戴上眼紗有關嗎?”

……

江南無路性格雖然賤了些,可直覺相當準。

“與你無關吧。”不想自身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尤其是眼前這個有雙重身份的人,除了給他帶來麻煩,什麼好處都沒有。

我繞過他要走,江南無路沒讓。他吊兒郎當挪動腳步,轉身擋在我面前,上下掃我一眼,看得我渾身雞皮疙瘩往下掉,正準備問他要做什麼時,他忽而手如疾電,向我喉間要穴襲來。

我一驚,下意識擡手抵擋。

一轉一撥過了兩招,等我意識不對,眼前已光芒乍亮。

——江南無路把我眼上的長紗拽了下來。

“江南無路!”我氣急!

根本不知道封印什麼時候就會解開,我連忙閉上眼,出手更急,“東西還我。”

“哈,這不是沒事嗎?好好地為何要遮起來。”江南無路似乎不是很認同我的做法,在我淩厲的攻勢下脫身狹小不便行動的藥房,脫身院外。

這家夥,真的是不打不長記性。我足尖一點,破窗而出,與江南無路在院中比鬥起來。

藍玉笛出手,江南無路腳不沾地,動作飄忽如鬼,幾無聲息,偏身躲開我的武器。

“不就是一道眼紗,生氣什麼。”江南無路話沒說完,我一個斜刺,差點擊中他捏着眼紗的手腕,他一急:“喂喂喂,你認真的啊!”

“要你管!”這麼好質量的眼紗,以我貧瘠的身家來說,也就一條。

我并沒有傷人之意,隻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偏生不好睜眼,和玩鬧之心占了更多的江南無路纏鬥漸演成消耗戰。

玩鬧一會,江南無路覺得差不多了,正準備還回眼紗。

忽而,一道宏大的掌氣從遠處向他轟然襲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知來者敵友,江南無路推開我,倉促回身應招,被震退數步。他内心驚訝來者實力深厚,非等閑之人,吊兒郎當的笑顔同時斂起,雙眉微皺,不由得認真幾分。

——是針對吾。

形勢急轉直下,玩鬧變争鬥。

掌氣散去,煙塵盡消。随這道掌氣飛竄而至之人,一席黑衣凜冽,結纓整冠,面目間殺氣熾盛,聲音更冰冷嚴峻。

“隐春秋之前,豈容邪孽!”

他怎麼來了?

我一時不知是抱頭溜号好,還是抱頭溜号好。

此時此刻,實不想見此人。

等等——誰是邪孽?

還沒等我思考個之所以然來,隐春秋身子一動,以間不容發之勢竄至我和江南無路之間,揮袖将我卷離戰場,迎向江南無路。

戰局再開,隐春秋與江南無路幾乎同時發難。隐春秋顯然動了真氣,掌下招數剛烈,挾着淩厲的内力襲向江南無路。

江南無路翻身急閃,擡手化出玉劍出鞘。刹那小院内光芒暴漲,劍氣藏在強光内向隐春秋攻去。

招數相擊,轟然巨響,震得茅草陋屋上的黃土撲飕飕地落下。

本想趁機跑路的我見狀不由得呆住了,連忙道:“我的家,我的草屋,你們别打了,這是在做什麼啊!”

要打去練舞室打……不是,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我顧不上危險,插身兩人戰鬥中。

隐春秋和江南無路見狀,急急收住招式,才沒傷到戰場中間的我。

落空的招數紛紛落在小院外,我看着劍光掌氣,一瞬間,樯橹灰飛煙滅的景色,竟無語哽咽。

我的家,我的小院,我種的大白菜——

“不見琉華!”隐春秋怒喝,擡手就要抓我。

另一邊站着的江南無路自然不落下風,從斜中插手而入,别開隐春秋的手掌。

兩人互對一眼,視線電光雷鳴,眼見又要打起來。

“停停停——别打了。”我心累推開兩個一言不合就打算拆我家的人,頭痛道:“我的負債情況經不起你們的摧殘,行行好,放過這座行将就木的房子吧。”

我夾在兩個互相别苗頭的兩個人中間,一時間都不知道先勸哪個好,總之哪個都好,不要在我家打起來。

隐春秋見我死都要和自己的爛房子死在一起的堅持姿态,率先收了手,朝我喝問道:“此人是誰。”

說來有些出戲,他這語氣,讓我有種在家偷漢子被丈夫發現的搞笑感。

本來情勢就已經足夠混亂了,偏生被問的那個人還不是什麼正常性格。

江南無路嘴快一瞬:“憑什麼你問她就要說,對吧,琉仔。”

我:……

算我求你了,别鬧了,隐春秋這種性子是能開玩笑的人嗎?

他就是個雷火竹筒,一點就炸。

“道反之人,妖邪之輩,死到臨頭,仍敢大放厥詞!”隐春秋果然怒了,本就嫉惡如仇的人,能站在此地和江南無路說話,已是看在我面子上的例外。隻是本性難抑,又豈會次次受人挑釁。

“江南無路!”我頭大如鬥,趕緊攔住隐春秋,睜眼狠狠一瞪江南無路:“你再不離開我就要生氣了。”

誰都不能在我的地盤打架!這是我的底線。

“喂喂喂,吾可是你這一邊的。”我和江南無路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他早就看出我欲避着隐春秋,本想纏住他讓我先離開,沒想到我自己選擇自投羅網。

江南無路無奈看我一眼,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趁機利用,真是……

“算了,吾改日再來找你。”丢下這句話,江南無路腳底抹油溜得飛快,獨留下我面對火冒三丈的隐春秋。

閑雜人等退散,隐春秋冷哼一聲,揮手為我帶上眼紗,才問:“許久未見,你竟和道反之人厮混一道,不見琉華,汝到底在想什麼!”

畢竟是儒門的高層,說教起來相當有氣勢,一副怒其不争的語氣,說得我都有些心虛。

江南無路其實是卧底在道反的正宗道門這點,我自然不好和隐春秋說清,但又害怕隐春秋一時想不開回頭找道反之人的麻煩,壞了江南無路的好事,我弱弱地開口:“他其實也沒做什麼……”

“不見琉華!”隐春秋眉頭皺緊,面上怒火更勝:“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能說什麼,不想看兩個正道人士因為誤會卯起來啊!

誰能懂我的苦心啊!

我哭喪着一張臉,當真欲哭無淚。

隐春秋見我說不出話的模樣,閉眼強壓怒氣,再睜眼時,語氣已沉穩許多:“汝可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

這人還怪好咧,就沒想過是我的問題,完全把髒水往江南無路身上潑。

可憐的江南無路,雖然這麼承認也可以,可他到底是為了三教安危才冒着危險當卧底,我不能這麼對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先不說他了。”深怕多說多錯,令隐春秋氣頭之上來個怒火燒盡九重天,真把江南無路拖下水就完了。我别開話題,“你怎麼來了?”

數年未見,還以為他徹底放下,從此山高水遠不複相見,沒想到他還會找上門來。

“如何,不想見到吾嗎?”

隐春秋冷下聲色,修長入鬓的眉似斜飛的銳鋒利劍,閃爍着冷凝的光芒。

話起聲落間,令人渾身不由一凜。

我不敢否認,更不敢說實話,言自己未曾想會再見他。

“怎會……”我氣勢漸弱,心虛在前,我是半點都不敢惹眼前的煞神,“是有些意外見到你罷了。”

隐春秋冷哼一聲,脫離咒術的他顯然看穿了我的借口,半點不留情分道:“恐怕是未曾想吾會來找你。”

我恹恹:“說得那麼清楚做什麼。”

看着我這幅喪氣垂耳快要嗚嗚直叫的淋水幼犬的模樣,隐春秋就算是有脾氣也變得沒脾氣,長眉擰緊,總算進入了正題。

“你之封印将解,為何不來尋吾。”

我哪敢啊,尤其發生那種事之後。

若還似以前那般相處,我向來是在封印有松動前兆時便前往隐春秋處暫住。可如今真相徹底揭開,縱使是我這般厚面皮的人,都不敢坦誠自己毫無芥蒂,何況隐春秋這般矜傲自負的人,自身陷入咒術數百年而不自知,反倒受其所控對我說了那番話。

說實話,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他還會來尋我。

察覺隐春秋還在等我的回答,我抿了下嘴唇,尴尬道:“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何必勞煩你。”

謊話,實話是不敢。

然而隐春秋何許人也,身居儒門高位,見過的人多如江鲫,小小的謊言在他面前,如同虛設。

儒者的眼神又冷又利,如冬風吹雨,帶着徹骨的寒涼。

“不見琉華。”原本和緩下來的面色迅速凝結成霜,似無法控制自己沸騰而起的情緒,卻又硬生生地壓制在即将爆發的刹那。他冷聲道:“胡言亂語,不知所謂!汝可知汝身上異術何等棘手,若遭有心人利用,鳴鼓而攻之,汝有何能力自保?”

我不否認。

修為深厚如隐春秋,竟都無法察覺其中異常,深陷其中,何況他人。

我默默低下頭,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見我焉下來的模樣,周身的氣息一下子柔和許多,又恢複了素日那穩重沉凝的模樣,“跟吾離開。”

隐春秋語氣冷硬,聲調卻平靜冷徹,似襟懷坦蕩,沒有其餘目的的感覺。

我沒敢問他到底在不在意那個意外,更沒有問他封印過後,有什麼打算。

事到如今,已然沒有更好的選擇。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低低應了一聲,回房收拾東西準備随他回黃雲扶日封印雙眼。

隐春秋就站在小院外,負手靜靜等待。

晚霞絢爛,寥落小院浸在夕陽的光照下。草木蔓延生長,翠黃相交的色澤裡,唯有一抹玄黑色澤立身其中,神采隽逸,身姿挺拔,如獨鶴孤松,高徹隽永。

我壓下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加快收拾的動作。在看到旁邊藥盒時,猶豫再三,還是帶上。

“收拾好了。”我抱着包裹,蹭着腳尖挪到隐春秋身旁,小聲道:“我們走吧。”

“嗯。”隐春秋帶上我,化光而離。

*

封印步驟依舊繁雜,從隐春秋的準備中,我看出他早已在等待我前來。

還真的一點芥蒂都沒有麼……

有種隐春秋都放下了,唯獨我仍耿耿于懷,難以釋然的感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對方都不在意,我更不該如此小家子氣地揪着不放。

說不出是失落還是了然,我悶悶地戳着桌子上的枇杷,看黃澄澄的果實滾出果盤,在沉木桌上來回晃悠。

借着撿起果實的動作,我佯裝無事掃過一旁正整理東西的隐春秋。他站在古樸沉香的長桌旁,以左手抓住晃蕩的袖袍,垂首在長布上書寫封印用的咒法,玄黑袖袍稍微撩起,露出勁瘦有力手腕,再往下,是執筆的手指,修長筆直。

忽而見他眉心微微蹙起,筆尖稍頓,眉宇間隐約有心煩意亂之感。

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了?

我自然别開眼。

“不見琉華。”隐春秋壓低了嗓音,聲音低沉而帶着特有的嚴厲,卻說着幾乎閑聊的内容:“汝何時變得這般安靜了。”

要說什麼啊。

在發生過那種事之後,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适。

空氣中隐隐漂浮着雪嶺孤松般的墨香,我嗅着熟悉的味道,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默不吭聲地捏了捏手頭的枇杷,内心難抑煩躁。一會怪自己為何要過來,一會又抱怨世上能人何其多,為何偏生是我生了這一雙眼。

抿起嘴唇,實不知說什麼,便随意地擠出一句,“……你以前不是總覺得我多話嗎?”

他一愣,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面上的平靜略略起了變化,眉頭壓低:“吾何時這般說過。”

……

等等,他好像是沒這麼說過,雖然也不回應我的話語,可卻不曾打斷。

尴尬了,這和當着别人的面說他壞話有什麼區别。

“因為你從不回應。”我尴尬捏緊手頭的枇杷,強詞奪理道:“我以為……”

“若吾當真不喜,”他神情稍緩,說話的聲音略微頓了頓,側過頭,一雙眼眸難得認真的看着我:“又為何要忍耐數百年。”

對上他不閃不避的視線,我慌張地起了身,手上的枇杷緊了又緊。終于,那顆可憐又受多摧殘的果子裂開了縫,如同水面驟起的漣漪,濕意弄髒了我的手。

“抱歉,我去清洗雙手。”我強自鎮定下來,放下捏壞的枇杷,轉身往房外走去。

隐春秋沒有阻止我。

我匆匆推門離開,走遠數步,又鬼使神差般回首,屋内的隐春秋似有所感,同時擡頭。

寒夜的風微微吹過我與他之間的距離,繁枝搖曳,落英缤紛。儒者持筆姿态端莊持重,而墨衣深邃,身形凝然如山,深棕色,寒星一般的眼眸,無言地與我相對。

不敢細看他眼中到底是何種神色,我率先收回視線,慶幸起此時雙眼的長紗仍未摘下,才得以讓我藏起眼中慌亂的思緒。

水聲淅瀝瀝自指尖落下,帶走皮膚略微甜膩的汁水。

淡橘色的長發滑落肩頭,我愣愣看着水面上倒印的身影,一巾長白薄紗遮住眼眸,而眼紗之下,是足以蠱惑人心的異眸。

忽而,我心頭浮起一個念頭。

——隐春秋,當真解咒了嗎?

心驟起波瀾,刹那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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