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那麼憋屈過!在夢裡被一次次碾碎、窒息、爆裂,每一次死亡的痛苦都真實地烙印在靈魂深處,而這一切的源頭,竟然隻是一個看似無害、甚至有些神經質的女學生,并且她還用“忘了”來搪塞!
比起隻是做了個糟糕的夢、體驗了一次瀕死感的中原中也,實打實死了n次、飽嘗了各種“創意”死法的太宰治實在沒辦法不把那股幾乎要凝結成實質的怨氣傾瀉在這個有恃無恐的家夥身上。他鸢色的眼底翻滾着冰冷的怒意和一種被愚弄的興奮。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夢境的規則。
很簡單,在夢裡,隻要她死了,無論他們處于何種狀态,都會立刻跟着一起死。
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那麼,該從哪裡“入手”呢?
這樣想着,他忽然,輕輕地笑了。
……
辦公室迎來了它忠實的常客,對此越鳴毫無自知之明,倒像是進自己家一樣熟絡。
“最近狀态不怎麼好嗎?聽尾崎老師說你這次化學小測隻得了66?”森鷗外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鏡片後的目光帶着一絲探究,他似乎完全沉浸在這個班主任角色裡,仿佛家常便飯般開啟了話題,“不要因為校慶晚會的演出排練把自己逼得太緊,勞逸結合很重要。對了——”
他話鋒一轉:
“這次負責和其他學校銜接的是夏油老師,你可以提前和他交流交流流程,他經驗豐富。”
化學,66。
這個恥辱的數字讓本以為自己成了“滾刀肉”的越鳴臉上罕見的有幾分羞赧的神色,大概也有那個平時總是對她溫柔以待的紅發女人的緣故——盡管尾崎紅葉也在她常常腹诽的“二次元紙片人”中,但或許是因其不假辭色,加以教學态度良好,總讓她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在學生心裡,總歸是成績更重要的。
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夏油。
聽見這個熟悉的二次元姓氏後她下意識擡頭,看到的卻是另一張臉,看到的卻是另一張極其紮眼的臉——五條悟。他整個人以一種極其違反人體工學的姿勢倒挂在辦公椅上,兩條長腿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晃蕩,銀白色的頭發垂落下來,幾乎掃到地面。
他正不滿地嚷嚷道:
“我也沒有很差啊——!為什麼這次不讓我幹帶隊這活兒?這是偏見!赤裸裸的偏見!”
剛推門進來的夏油傑,腋下夾着一疊文件,臉上挂着慣常的溫和微笑,聞言自然地接話補充道:
“悟,如果你上次帶隊‘社會實踐’時,沒一時興起放那群孩子去郊外的荒地裡‘探索自然’、結果全員滾了一身泥差點趕不上末班車的話,我想夜蛾主任這次肯定不會介意讓你帶隊的。”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卻精準地戳中了要害。
辦公室裡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被戳中痛處的五條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倒挂着的身體猛地一掙,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聲音拔得更高,帶着誇張的委屈:
“那能叫‘撒野’嗎?那叫‘釋放天性’!懂不懂啊!誰家好學生一天到晚被關在教室裡做題不下樓走動走動的?難道要所有人畢業了體育不合格、一個個弱不禁風才算好?我這叫‘素質教育先行者’!”
他一邊說,一邊用誇張的手勢比劃着。
把學生關教室裡的“罪魁禍首”森鷗外:“……”
體測成績常年徘徊在及格線邊緣、體育課能躲則躲的越鳴:“……”
空氣微妙地凝固了一瞬。
夏油傑看着這情景,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很快就把話題拉回了正軌。他的目光溫和地落在站在森老師桌前的越鳴身上:
“這位,就是越鳴同學吧?”
蓦然被點名的越鳴趕緊點頭,像個乖巧的鹌鹑。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按照原來的政治老師執教經驗,他們必定是認識的,但這份“認識”似乎過于“了然”了,仿佛他們之間有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交集?
她壓下心頭那絲異樣感。
“這次校慶晚會規模大,參與人員衆多,從策劃到執行,壓力肯定不小。有什麼困難的地方,比如場地協調、設備調試、或者和其他社團溝通不暢,随時可以到教務處找我。”夏油老師語氣溫和,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低頭翻看了一下手裡帶來的資料表,接着說:
“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告知你。學校上面,嗯,德育處那邊的意思,是希望借這次校際交流的機會,促進不同學校學生之間的了解。所以安排了你和職教中心的同學接觸一下……嗯,這次他們應該還是派兩位同學做代表過來,一位是方同學,一位是吉野同學。”
職教中心。
方同學。
輕而易舉兩個詞就能勾起她的全部回憶,然而似乎時間并不給她機會,上課鈴聲适時響起。
“啊,上課了!抱歉,那我先回教室了,夏油老師!”
越鳴幾乎是逃也似地抓起自己的筆記本,匆匆對老師們鞠了個躬,轉身沖出了辦公室。
……方敏。
你那個時候,是怎樣想的?
“對不起,我不能……”
我不能……
我不能……
我不能……
其實,就是不願。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