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青枝騎着小電驢後面載着文恒青去學校。在學校馬路對面暫停等車流過去的時候，文恒青無意間頭往一邊看，看到了小販擺攤在地上的各種顔色的蔬菜。掃到那窩在一塊的紅潤潤的番茄時，文恒青懷疑他今天的午飯就來自這裡。

小電驢穿過了馬路，尾後車流疾馳，鳴聲嘲雜。青枝摸了摸已經下了車的文恒青蓬松柔軟的頭發，體貼地說道：“乖寶貝，好好适應看看能不能舒服點過，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回家去。”

文恒青抓着書包帶，這是個很學生氣的站姿。他點了點頭：“好的媽媽，今晚記得來接我，不然我就要走回去了。”

青枝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放心，再見乖寶貝。”兩人揮了揮手，青枝轉了個彎，把小電驢騎走了。

文恒青書包裡東西不多，就一些學習用具充饑小零食擦拭用的紙巾濕巾和一台調了靜音的手機，側袋上有一個水杯。這些都是青枝給他塞進去的，她生怕自家的寶貝乖兒子在學校突然餓了或者潔癖犯了或者覺得無聊了。

文恒青身姿好看，背挺得很直，走路時平視前方。下午的風很輕，他一雙眼睛澄如靜水，在漆黑的睫毛下看起來很乖。

他步子踩得不緊不慢，風依舊清爽又識趣，吹拂着他幹爽的黑發和白色短袖。他一臉平和的走在校道上，純黑色的書包和白嫩幹淨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襯得他格外清秀。

不少原本說笑的女孩子路過時都安靜了下來，變得小聲且神秘。她們的速度也慢了許多，眼睛時不時地瞟向不遠處一臉認真望着教學樓的文恒青。

文恒青内心嘀咕着：這是什麼奇葩經曆啊。

很快他就走進了教室，坐在座位上繼續他上午沒寫完的名字。現在離晚自習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文恒青閑得無聊，把教科書大緻翻了翻，發現其中内容極其簡單，幾乎沒有難度可言。于是他開始感謝編寫這些書本的人，所創之物簡潔明了，詳略得當，清楚易懂，并且語句還不死闆無聊，堪稱教科書界的良心典範。

他唇角無意識地彎了起來，開始認真看着語文書的封面。那本子看着書生般單薄，掂量起來也是輕輕的。再看外表，顔色偏淡，淺淺地印着毛筆體的古文，仿佛放在面前，那古色古香的氣息就會從書裡跑出來，撲得人一臉愉悅。

有幾個從他一進門來就開始偷瞄他的女生不約而同地想到：一進來就這麼認真地看書，真是個愛學習的大帥哥！

教課書翻夠了，文恒青又開始無聊了，雙眼看向白闆進行放空。

幸好，不是那種山裡的土磚房子，起碼還用上了電子産品，還有白色的燈，還有風扇，學生的衣服也挺幹淨的，就是桌子挺意難平。

文恒青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忽然有個影子從他旁邊飛了過去。

那身影落地本來沒砸出什麼動靜，但随之而來的聲音過于飄然，文恒青不自覺就轉過了頭。

是上午那個聽着很甜美可愛的女孩。她輕輕打了個旋，以一個“優雅”的姿勢停下，臉上帶着既得意又調侃的笑，仿佛剛獲得了一場小勝利。

“曾曾，你沒我快~”

沒她快的是一個高高瘦瘦且白的女生，應她的時候隻輕輕地“嗯”了一聲，并不多做回答。

文恒青收回了視線，繼續想該做點什麼來打發時間。

他看着書本發呆，後面那個女生樂此不疲，繼續對口中的“曾曾”說着不怎麼被回應的話。從剛才的位置跑到了教室後頭，然後鑽進另一條過道，小跑着手舞足蹈尾勢輕緩地坐到了“高冷女生”旁邊的座位。

原來她們是同桌，一個文靜，另一個活潑。

活潑的女生在位置上也動得風生水起，口中滔滔不絕，像戴着耳機，在聽什麼有趣的歌。

她正雙手托腮，哼着歌雙腳晃節拍，雙眼亂瞟時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文恒青。托腮的手和亂晃的雙腿收了回去，她湊到同桌耳邊，用隻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起了悄悄話。

“曾曾，他比你白也，以前好像沒見過，”，在說下一句之前，她的的表情忽然變了，震撼且驚異，仿佛剛剛親眼見證了一場瑰麗奇幻的夢，“好好看啊長得。”

“曾曾”往文恒青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确實沒見過，白，不知道正臉怎麼樣。不過這個背影很不錯。”

“難道是轉學過來的?怎麼這麼想不開轉到這裡來。”

“不知道，你去問他。”

“……”

第一天晚自習來看班是班主任，學生們都很安靜，教室裡落針可聞，時不時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偶爾會有某個學生咳嗽一兩下。

文恒青也在看書，頭頂的白熾燈穩定發光，整間教室一直都是亮堂堂的，書中圖畫和字裡行間的内容都看得很清楚。那些巨大的綠色吊扇在用力旋轉，吹着班主任和同學們。文恒青覺得紙張很幹爽，文字很清晰，自然而然地就投入到了簡單的知識中。時間好像沒有那麼難熬，文恒青還端坐着，下課鈴聲就響起了。那一瞬間，教室就跟炸鍋了一樣。絕大多數學生同時開始說話，迅速站起，如同出獄一般逃離了教室。

女生們喜歡手拉手一起去上廁所，路上幾乎找不到單獨的影子。

文恒青看許多人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就知道他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起身跟上了。

校園裡的路燈很少，每一盞都顯得孤零零的。但學生們夜晚走路不會認不出眼前人，也沒發生過栽跟頭的事件。文恒青看着那些兩兩作伴三五成群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學生，走一段路影子才會在某處亮着的地面出現，發覺這是個小有意境的夜，他媽媽會喜歡。

風吹在臉上清涼清涼的，是夜間獨有。文恒青走了幾分鐘才到廁所，他有點驚訝，這地方和教學樓辦公樓是分開的，無論老師還是學生，想上廁所都要大老遠地走過來。裡頭衛生尚可艱難忍受，困在遮攔不多。文恒青剛開始還瞠目結舌，但見周圍同學神色如常，并且也沒什麼變态人物，于是硬着頭皮度過了心如死灰的一分多鐘。

他從廁所出來了幾步才敢喘氣，驚魂未定地洗了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站在一旁緩着呼吸，看到幾個水龍頭靠在方柱子上，還沒到人的腰部高。後面是一排很破的小瓦屋。瓦屋隐在黑暗處，沒有一盞燈照到它們。唯有高月不計較，願為瓦頂增寸光。文恒青覺得這裡應該沒有人住，捂着心口表面波瀾不驚内心驚濤駭浪，就這樣輕飄飄地回到了教室。

他心有餘悸，過了好一陣才回到現實中來。此時上課預備鈴聲響起，去一趟廁所回來就幾乎耗盡了一整個課間。

第二節晚自習不似第一節那樣安靜，大家坐不住那麼長時間，尤其在沒有作業的時候，平日裡學習的孩子們也會忍不住交頭接耳說起話來。教室裡嗡嗡的，有時會夾雜着女孩子小鳥般的笑聲。班主任似乎在用手機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滿臉嚴肅，但在某些出其不意的時刻，她的眼珠會突然上轉，不知是盯向誰。事實上她可能誰也沒看，并且也沒出聲制止這群蜜蜂們。

這節自修的氛圍可以說是輕松自由的，這沒有壓力的環境令人心情不自覺地寬釋，文恒青開始搞起了自己的小動作。下課鈴聲再次響起，他也不着急出去，覺得再坐坐也沒事。講台上傳來書本合動的聲音，班主任的工作似乎告一段落了。她看到教室裡的人走了大半，留下來的也都在嬉笑打鬧，隻有文恒青這個新來的男孩子還在書本上寫字。她怕耽誤小孩子回家的時間，便提醒了他一句。

“文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