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走那麼快吧,師傅快走吧。”包友茗和曾詩婷重新提起桶,繼續爬坡一樣一颠一颠地向前走去。曾詩婷的桶也是紅色的,容量并不比程遠藝的大多少,但這兩個,一個像行走的燈籠,一個像過街的馬車,不可同日而語。
即便手裡拎着兩個水桶,程遠藝上樓也毫不含糊,待前面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時,程遠藝一鼓作氣,不帶停地沖二樓把身後的兩個女生都驚呆了。
教室裡大家都穿的拖鞋,可以直接踩水裡,隻要不嫌髒,還能跟玩水一樣地溜來溜去。拿掃把的人把掃把浸在水裡用力刷來刷去,地上的水全是深灰色的,不幹淨得很。
有些人是把水放到門口,然後提起地上的空桶就繼續去接水了,在教室幹活的則會把水提到某處潑了,然後再把空桶放到門口。
程遠藝是這一層唯一一個雙手提桶的,她到了門口徑直走向教室中間,解放雙手後拎起她的紅紅桶,彎腰,雙手發力,随着一聲略顯悠長的“啪~”,整桶被倒了個幹淨。地闆上積的水出現了小片的清澈,很快又與周圍融合了。程遠藝叉腰看着,覺得有意思,梅開二度,又把包友茗藍綠色桶裡的水給潑了。随後再次拿起水桶,風風火火地朝樓下走去。
如此幾個回合,程遠藝還沒覺得累。半路上她之前的數學老師跟她打招呼,她一轉頭看見老師把平時用力洗車的水管給學生接水了。
程遠藝心想這下能省腿了,歡歡喜喜地朝她走去。
那老師誇她:“你呀,做得夠賣力的~”
程遠藝最喜歡幹活之後被誇了,在等水的間隙,叉着腰,仰頭眯着眼睛開玩笑:“其實走得快就沒那麼累了,其他人好像不知道,看起來有點要死要活的哈哈哈……”
那老師還沒接話,後面傳來放下桶喘氣的聲音,程遠藝聽聲回頭一看,果然是包友茗和曾詩婷。
包友茗想找個人靠,但曾詩婷和程遠藝都比她高上許多,誰都靠不上,于是隻能一隻手撐在腰上,對程遠藝說:“你呀,跟頭牛一樣,吭哧吭哧的。”
程遠藝真是洋洋灑灑半點沒事的樣子,好像不是剛扛了好幾趟水,而是在太師椅上喝了幾盞茶。她也學包友茗叉腰:“什麼呀,牛是哞哒,誰家的牛像我一樣能上樓的,你嗎?”
她還用手調戲一般地指着包友茗的肚子,那語調和動作,分明就是在對她說:“你是牛嗎~?”
包友茗掄起拳頭:“嘿呀,找打是不是?”
數學老師和曾詩婷都在一旁笑她們,這時程遠藝突然跳了一下:“唉喲。”看戲的老師這才知道水滿了,把水管放到了另一個桶裡。
程遠藝往旁邊讓了讓,給曾詩婷放桶接替,繼續和包友茗對陣:“啊哈哈哈,你敢打我?桶不還給你了。”
“你試試喂呀……”
程遠藝笑嘻嘻地擡起兩桶水走了,路上遇到了從前的班主任馬老師,馬老師十分滿意,一副“這才對嘛”欣賞的表情,拍了拍程遠藝的後背:“這才是幹活的樣子呢。”
程遠藝在她面前就知道什麼是不好意思了,腼腆地笑了笑,繼續走路帶風地溜了。
因為她的紅紅桶底下漏水,所以她走路帶風,動得飛快,把包友茗和曾詩婷遠遠甩在後面。她走得又快又起勁,防止漏水嚴重被看出來遭人笑話,也防止水漏太多去了教室就沒了。
文恒青怕褲子和鞋子沾到水,下午穿的涼鞋和短褲。白色的褲子到膝蓋上方,露出白嫩勁瘦的小腿,裸露的腳踝和關節,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吸引力,十分亮眼。好幾個女生頻頻往他的方向看,百看不厭。那雙腿,真是好看到讓女生都自卑。
他正用掃把認真地刷地面,看着自己的鞋和腳都浸在灰色的水裡,面無表情。心裡卻十分認真地發誓回去一定要洗個半小時的澡,用好多好多的沐浴露放腳上搓搓搓,搓掉一層皮才能搓幹淨。還有這雙鞋,必須洗了再沖,等他洗完澡了泡水裡。或者實在不行,告訴媽媽,直接扔了。
他正一個人默默想着,突然兩桶水重重落地,咚!
有個身影繞過他,往教室後方走去。文恒青擡眼一看,是個小猛女,把桶放下了,在歪着脖子擦汗。
文恒青笑着說:“遠藝你好猛。”
程遠藝幹活幹得太起勁了,有人叫她她才分個眼神出來。她看向那一身幹淨清爽仿佛無暇的少年,感覺眼睛再次得到了滋潤,但漫延心底的清泉隻在瞳孔中透露。她吓唬道:“再看,潑你身上。”
文恒青往後退了一步,笑容依舊迷人燦爛。程遠藝雖然盡量讓自己神色如常,但還是不受控制地出現了一瞬的恍惚。文恒青站的地方離窗戶不遠,光線充足,照的他整個人白得反光。
程遠藝看着他,淨秀的身影後是模糊的背景,身後開着的門口,框住了白色的天空和他的一部分身形。
不知是不是幻覺,程遠藝的眼中,太陽好像在他身後亮了起來,不是平常顔色的光線,是像看海洋世界時透過表層海面從水面下往上看的樣子,是一種被折損和暈染後的白色,明亮但不刺眼。
明明是簡陋的教室,愣是成了一片氛圍,光從後面照來,他卻毫不失色,面容清晰,笑容絕美,獨成一畫。
從此少女的回憶便有了新的起點,美好的一幕在腦海中常常浮現,永不消磨。
程遠藝看着他的眼神變得若有所思,好像假意在打量他。
我的天,沒毛的,光滑的腿。我去,這冷白皮也太好看了吧。
文恒青抱起手,眉毛動了動:“看什麼。”
程遠藝穿的休閑破洞褲和帶領子的白色仿中學校服,領子繞在脖子周圍,她挺高的個子,細瘦細瘦的,挺好看的其實,隻是她自己不知道别人眼中她是怎樣的形象。她不知道文恒青的腦中也和她一樣下起了離離細雨,洗出了再難忘懷的一幕。
程遠藝曲起一隻手臂,胳膊肘放到了剛好經過的包友茗肩上。包友茗隻是路過,被人拿來當靠手的,非常詫異,擡起頭來,看到了程遠藝線條清晰的下颌。
程遠藝半認真地說:“哎呀,文恒青,你好帥呀。”
這話太過出乎意料,文恒青懵了:“?”
包友茗也懵,平時也沒見她膽子這麼大啊,誇文恒青長得超級帥這種事情也隻敢偷偷說,怕别人起哄說她喜歡他。沒想到今天她這臉皮不知怎麼回事,難道是碰到水了?說這些話跟要表白一樣,什麼時候表白不好,偏偏挑人家手裡拿着掃把的時候。
文恒青不知所措,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害怕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程遠藝不知道兩個人在想什麼,說出了下一句:“你比我都帥了。”
“……”
文恒青默默松了一口氣。
包友茗推她:“吹什麼牛,還撩人啊?不快去幹活。”
程遠藝被教訓了就慫了,作出低眉順眼的模樣,說話時故意朝包友茗那邊低了低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