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本來就是承哥做得不對。”
一旁瘦長的全子小聲道:“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無緣無故往家裡領來路不正的野孩子啊。”
“罐罐不是野孩子!他現在被老王家當寶兒一樣養着,他有爹有娘有家人了!”
魏承第一次對夥伴發脾氣。
“承哥你還不知道啊?我以為你知道,老王家說不養那小娃了!”
全子縮縮脖子:“俺奶剛從老王家回來,囑咐我不要去王家,王家人昨晚遭了孽全病倒了,隻有小娃沒事,都說是這孽是那小娃身上帶來的。你們沒看方文沒來嗎?他都和我一道出門了,遇上看熱鬧回來的方文娘說是遇到那個小娃會倒黴,怕誤了方文讀書,也不讓方文來找你玩了……”
魏承越聽臉色越難看,撒丫子就往老王家跑。
馬豆苗也想跟着跑卻被全子拽住:“豆苗,你别去湊熱鬧了,萬一也沾上黴運,你爹臘月殺不了幾頭豬你娘又要罵街!”
“什麼黴運不黴運的,承哥現在遭了欺負,你能忍我不能忍!”馬豆苗甩開他的手道。
全子看着馬豆苗和魏承跑遠,聳着肩膀嘁了聲,比起沒爹沒娘的魏承和頭腦簡單傻乎乎的馬豆苗,他更喜歡和會讀書的方文玩。
人家方文将來可是要做官老爺的,人家都不上前,他也不上前!
魏承跑到王家的時候正好看到幾個老婆子正扯着罐罐,罐罐一直低着頭抱着自己的小泥罐不言不語,忍受着他們的推搡和飛濺唾沫。
“說話啊,你這孩兒,你到底是打哪來的?”
“裡正啊,這孩若是真有黴運,可不能養在村子裡啊!”
“對啊,這誰能養啊,這不是害人嗎!”
“别碰他!”
魏承擠開看熱鬧的人群,推開那三個婆子,把罐罐攬在身後,像是警惕兇狠小狼:“誰也不能碰他!”
“哥哥。”
魏承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了,又聽罐罐小聲叫了一遍:“哥哥。”
魏承低頭一看,罐罐圓大的眼睛積滿淚水,小嘴唇顫動,似乎是在确認真的是魏承後,忽然委屈的嚎啕哭了起來:“哥哥……”
“莫哭了,哥哥來了,好罐罐,莫哭。”
魏承聽着怪是心疼,蹭了蹭罐罐黑髒的小臉,看到什麼後一怔,又輕輕蹭了幾下,果然發現小孩臉側有塊紫色的掐痕,他又去扯罐罐單薄的褂子,果然在肩膀上也看到了泛着紫豆子的掐痕!
這是掐得多狠啊!
“你瞧,魏小子那臉色,還有他那個包着草藥的頭,肯定是被這個小孩克的!”
“老王家兩口子還在疼呢,草郎中都去請鎮上的郎中了……”
“人造的孽和孩子有什麼關系?我被打是魏三年不做人,老王家遭了罪,是他們吃壞了東西也壞了心肝!”
魏承冷冷的看着抱着肚子在炕上哎喲喊痛的鄭氏和王壯子,把哭泣的罐罐往裡正面前送了送:“茂伯伯,您看,這孩子臉上的紫痕還有身上的痕迹,是不是人掐的!”
裡正垂頭一看,臉色也黑了起來:“壯子,這孩子臉上身上的傷哪來的?”
“許,許是磕了那兒,小孩活潑愛鬧……”
王壯子汗流浃背,捂着腹部道。
“你撒謊,這明明是被掐的!我娘這樣掐過我屁股!”
硬擠進來的馬豆苗作勢大喊。
魏承摸摸罐罐的小臉,輕聲道:“罐罐,你會說話的,你說這傷怎麼來的!”
“是,是被她掐的,壞人。”
罐罐抽噎着,淚水糊住了嘴巴,有些吐字不清,可他指的正是鄭氏。
鄭氏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掐他,是這孩子磕的撞的!”
話音剛落,鄭氏的腹部就絞痛起來,似乎比之前疼上數倍!
王壯子也沒好到哪裡去,一個大男人竟然疼得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他呼吸發緊,臉色青紫,像是快要死了。
“我,我說,是,是鄭氏掐的!”也不知怎地,王壯子下意識覺得說實話他能減輕點痛苦。
詭異的是他真的沒有剛剛那麼疼了。
這回輪着鄭氏痛得頭腦發昏,汗如雨下,哭着道:“是,是我掐的,老天爺,可别折磨我了!”
“鄭氏,她搶小娃東西不成,反被小娃咬了口,就上手死死掐了他!”
鄭氏痛得眼眶充血,也摸出什麼門道了,聲嘶力竭的喊:“是你,你後來把他鎖在了裡間,怕他跑了不讓他出來!讓他凍了一夜!後來又怕讓人發現忍着痛去給他開了鎖!”
王壯子又劇痛起來,忙喊道:“你,你還不給他糧吃,一頓就給指甲大小!”
“那也是你教唆我的!”
鄭氏粗喘捶炕,她頭發披散,臉色死白,渾像個活鬼:“你說要把他手腳剁了賣去府城做乞兒,你說你帶他回來就是為的這個!囑咐我不用給太多糧吃,左右也是要賣的!”
這話一出,村民裡正都愣了,誰能想到“老實本分”的王壯子兩口子竟然如此歹毒狠心!
魏承火氣沖到天靈蓋,攥緊拳頭,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去打他們,卻被小罐罐扯住了。
“哥哥,他們臭,不要碰,髒。”
裡正怒吼道:“王壯子,你,你可真是惡毒至極!收養小娃的時候指天發誓會對小娃好,你們不僅不給他糧吃虐待他,竟然還要賣孩子!你們真是我茂溪村的活畜生啊!活該你們有報應!”
鄭氏忽然一激靈,像是被裡正罵醒了般,她,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她再去看王壯子,隻見他仰倒在炕上,臉色青白,□□濕了一片,竟然疼到失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