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真正見到人,又在月餘以後。
彼時,人間已入瓦夏。
句玄蘇醒時正值清明,大地春雨連綿,草黃接新綠,這是木神句芒最為忙碌的季節,而她是四千年春耕秋收裡為數不多的意外。
句芒為了替她解除神木禁制耽擱了太多時間,等安頓好人,便不得不匆忙複崗。最近,他耳根子裡沒少聽見人間這些僞道士編排他,什麼天有異象,大劫将至。
胡說八道。
他隻得讓句玄等他一陣子。
這一等,日子便邁入六月,句玄對人間已經非常了解了。
整一個月,句芒都顧不上她。他要執掌春生,上遣春風伏地,下管萬物驚蟄,時不時的,還得抽時間維護自己在人間的身份。
句玄無處可去,索性窩在家裡。
這并不讓她無聊,人間,總是比歸墟容易尋得樂子。
她嘗試過催動體内玄命的神力,能一步蹬上二樓,但也僅限于此,這麼低階的玄命,像外嵌的輔助品,用人族的話說,這等同于嵌套義肢,她無論如何鍛造都将是這幅死樣子,那還不如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是的,她宅在家中,整整玩了一個月的手機。
句芒每七天回來一次,給她送晨時最新鮮的露水。
頭兩周,他還操心阿玄自己跑出去找不回來,碎碎念叮囑了好多事,結果呢,純多餘。
他設在别墅周邊的結界,無論裡外,一次異動皆沒有。老祖宗很穩得住,翹着腿躺在沙發上,生了根似的。
到第四個七天結束,這天,句芒沒着急走,他說:阿玄,一切安頓完了,我們去見見人吧。
句玄擡起頭,意外錯愕,半晌又點點頭,難得莊重。
終于要見面了。
她不否認自己心裡有期待,甚至,期待到偏執。
越是在金字塔頂層的神,越在乎種族階級的層次,句玄亦不能免俗,特别是她想不起來自己憑什麼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擺一道的時候。
她試圖從久遠的印象裡找點痕迹,可惜無果。
句芒也不肯給她資料,怕她一不順心就去宰人了。
還可能打不過。
句玄隻好自行幻想那女娃如今的模樣:
她應該像寫字樓裡熙攘的一堆什麼什麼總一樣,穿着修身筆挺的職業裝,腳蹬高跟鞋,挎着名牌包,乍一眼,還要足夠惹眼,工于心計,笑起來滿臉寫着陰森不好惹。
她身邊應該随時圍着一堆人,可能手指勾勾,面前就會突然冒出一堆大個子魁梧保镖,盯着自己,蛇蠍般不懷好意。
她宅在家裡小說看多了,反派女一号,基本都長這樣。
清清寡寡的挖苦。
從别墅出去,句芒沒帶她去寫字樓,騷氣的跑車也不開了,換了輛不起眼的黑色越野,七拐八拐将汽車繞進市裡魚龍混雜的老城區。
女人好奇問道:“不是說她這輩子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