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麼？”

墨鴉忽然擡起頭，怔怔地望向森羅那雙他一直不敢直視的眼睛……

陰沉又冷絕仿佛隻要被這雙眼睛的目光注視，就會墜下無底煉獄，讓他打心裡覺得恐怖……

可這次……

他看見春和景明，波瀾不驚，天光萬頃同碧，繁花千叢共開，令人心曠神怡，寵辱皆忘。

卻又在眨眼間西風凋碧樹，幽幽黃葉枯，秋殺冬怒，萬豔同悲，驚得人心血逆流。

“說實話，我并不太中意你。”森羅低頭看着新沏的茶水中升騰的水汽雲霧，“遊走于黑暗的生物身上總是沾染着死亡的不祥……這種不祥很容易給身邊的人帶來惡兆……”

森羅擡頭看着墨鴉，幽幽笑道，“你知道，會傷害姐姐的東西都讓我難以容忍……就像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啊……”

突然迸發而出的殺意洪水猛獸般迎面壓來，卻又瞬息如潮水褪去，蹤迹無覓，讓神經緊繃的墨鴉更加無所适從。

“那……你為什麼還讓我活着？”

“我讓你活着？！呵呵……”森羅古怪地看着墨鴉，提醒道，“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誰讓你活着的。”

回憶起在雀閣屋頂逆光而來，向他伸出手的美好倩影，墨鴉恍然道，“雲蔓。”

“想清楚了？”輕咂了一口茶，森羅徐徐接言，“在我的計劃裡，你從未活着離開雀閣，可姐姐拼死一搏也要救你，我不能讓她傷心。”

“既然我根本不和你的心意，你又為什麼會答應讓雲蔓嫁給我？”作為正常人的墨鴉實在很難理解森羅别扭的所作所為和詭異的行事邏輯，“這次又為什麼救我？”

“因為你同樣深愛着姐姐。”

森羅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權力是一種毒藥，會将一切美好的願景侵蝕得面目猙獰，我從不認為自己會是個例外。”

所謂……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夜幕……這個如今蠶食着整個韓國的惡鬼，曾幾何時也是止熄動亂，守土安邦的英雄嗎？

飲下的茶順着嘴角流下，讓她更像是個吃人的畫皮惡鬼，可眼裡的祈求又讓人動容。

“墨鴉……也許未來的某天，我也會為了權力不計代價，将你們所有人都視為通往高處的墊腳石……”

杯中赤紅的茶湯濃暗得宛如風幹的血迹，将其中的倒影也渲染得腥紅腐敗，像是昭示着她與腥風血雨相伴的人生。

森羅解下挂在胸前的蘭香琥珀，拉起墨鴉的手，鄭重地放在他的手心，“若真有那麼一天……就算是為了雲蔓，也請你務必阻止我的瘋狂。”

“不會……你不會那麼做的……”

墨鴉搖搖頭，想将手裡的蘭香琥珀推還給森羅，卻被她伸手擋住。

“别忘了藏青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将墨鴉的五指合攏，讓他牢牢攥住蘭香琥珀，森羅輕松地沖着他笑笑，“隻是個可能性而已，或許根本不會發生……但你知道，我這個人喜歡杞人憂天，就當是免了我的後顧之憂吧。”

垂眸凝視着躺在掌心的琥珀吊墜，良久之後，墨鴉長歎一口氣，“被你這樣的人愛着……愛着你這樣的人……是幸……還是不幸呢？”

森羅翻動着書頁，淡淡回了一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子非魚，子亦非我……以己度人，不過庸人自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