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司隸,白甲軍的暗線經營多年,不是吃幹飯的。”
“是嗎?這樣最好。”衛莊轉身向帳外走去,“白亦非死在了森羅手裡,若是情報都出自她一人之手……我反而要擔心了。”
“站住!!”
身後傳來凳倒桌塌的動靜,風眠迅速攔住了衛莊的去路,“你說什麼?!侯爺怎麼了?!”
“當年,白亦非洩露南璃城防在先,假托救援騙取信任以百越之手借刀殺人在後……她需要人償命。”衛莊繞開僵在原地的風眠,“你最好祈求她想要的隻是白亦非的命。”
“你什麼意思!?”
“當年南璃城下的十幾萬屍骨,如今雪衣堡中的十餘萬白甲軍……希望她不會想斬盡殺絕。”
想到這裡,就連衛莊都皺起了眉頭,權柄在握又城府極深,這樣的人若是不計後果,癫狂行事,才是最可怕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風眠的嘴唇蒼白,不受控制的哆嗦。
“大概五日之前。”衛莊丢下癱在椅子上的風眠,離開了大帳。
風眠低垂着頭,喉嚨中像是堵了一塊,又想起他臨行之前侯爺的交待……
飛蝠令牌的主人就是白甲軍的統帥。
“侯爺……您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夜色漸濃漸深,将燈燭的微光襯托得越發明亮,将風眠的眼瞳照得尤為晶瑩。
*
斷崖之上,白亦非和藏青遠觀着戰場燃起的烈火,喊殺聲随風在山間消散,嗚咽飄忽,聽得并不真切。
“經此一役,秦國在邊地的駐軍損失慘重,即便蓋聶與桓齮到了,沒了兵力支撐,也無法立刻組織進攻,要等其他地方的支援。”
藏青看着山腳下的局勢,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可白亦非的臉上卻毫無波瀾,隻是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憂慮。
秦國兵甲充沛強盛,即便此次兵敗,尚未傷筋動骨,若要重新集結兵力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而韓國積貧積弱……十餘萬白甲軍是韓國最後的倚仗,不僅要對抗秦軍,還要防守韓國邊疆,若再進行抽調……邊防空虛,必定會引來趁虛而入的豺狼。
白亦非目光悠遠地看向王都的方向,在那片同樣兇險殘酷的戰場上血腥厮殺的她,不知是否順利。
“你在想什麼?”藏青看看不言不語的白亦非,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王都的方向,“小姐機智聰敏,你該相信……”
“陣前與朝堂本就表裡一體,互為依靠,若是不信,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同意她的計劃。”
若是陣前兵敗失利,朝堂上必然會以重整軍心禦敵于外的借口施壓,盡快決出白甲軍軍權的歸屬,甚至是下一代王權。
若是朝堂競逐落敗,軍隊中必然會因他的死訊和将帥失和而軍心不振,甚至陷入内耗,這樣的白甲軍不過名存實亡。
反之亦然。
他們休戚與共,也算同生共死。
皎潔的月光照在白亦非欺霜賽雪臉上,将他輕松的笑意照得格外真切,“藏青,說句實話。這是我這十年中最輕松的一戰,不是因為敵軍羸弱,而是因為知道有她站在我的身後。”
因為有她在。
他不必在浴血奮戰之時,仍要時刻警惕着不知何時會從身後捅進胸膛的暗劍。
也不必在日夜操勞軍務,觀察敵情時,勞心費神地打點聯系在王都的各處人脈,緊盯朝局以免後患。
他可以在一身疲憊時走到她的傘下,在溫暖柔和的檀木蘭花香中喝杯暖身的酒茶安然歇息片刻,不必孤身隻影地扛下所有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