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從那個角落離開，沿走廊往回走，先去江海瀾病房外面看了一眼。

江海瀾還閉着眼睛，那位王予秋醫生正朝外走，江嶼走過去，等她出來之後問怎麼樣。

王予秋先打量他一眼，聽到江嶼說“我是她的侄子”後才道：“情緒不是很穩定，我給她打了一針安定，你們家屬就先别進去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随後，裡面的兩個護士也都出來了，再沒其他人。

江嶼又往心電監護儀上看一眼，見數據平穩才轉過身。

楊崇山已經不在了，琳達也不知去向，隻有楊崇山的秘書還在，他朝江嶼走來，說楊崇山有事需要處理，讓他留在這裡，讓江嶼有事找他。

江嶼點了點頭，楊崇山秘書對他客氣地笑了笑，随後就走到旁邊去了。

江嶼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才向盡頭那間空着的病房慢慢走去。開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好看到楊君鴻坐在沙發上，襯衫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了手臂上包裹的白色紗布。

大概沒想到江嶼會突然進來，楊君鴻愣了一下，随後迅速把袖子放下，扭頭看向了旁邊。

江嶼輕輕把門關上，走到楊君鴻面前，低頭看着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想是他誤會了楊君鴻，如果楊君鴻要說什麼難聽的話那他也忍了。

結果楊君鴻隻是擡起頭，有些驚訝地朝他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江嶼又問：“疼嗎？”

楊君鴻又擡起頭，目光落在他臉上，這一次很久都沒有收回去，然後皺了一下眉頭，看着他說道：“疼死了。”

江嶼本想說讓他看看，但楊君鴻突然就伸手抱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跟前，然後将臉貼在了他的小腹上。

江嶼的心蓦地一酸。他看過很多人的心髒，有人先天缺損，有人後天畸形，他沒看過自己的，他想他的心髒上或許突然長了個淚眼，讓他今晚總是忍不住想掉眼淚。

他擡手抱住楊君鴻的頭，掌心輕輕地磨蹭他堅硬的發茬，就這樣靜靜地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不知過久，楊君鴻才擡起頭，手卻沒有松開，他仰頭看着江嶼，說道：“對不起。”

江嶼微微怔了一下。

剛才耿楠的一句話叫江嶼觸動，他想他認識楊君鴻這麼多年，楊君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見過年少時楊君鴻的兇戾惡劣，也見過成年後楊君鴻的優雅沉穩，見過楊君鴻在人前裝腔作勢的虛僞，也見過他在人後不加掩飾的随性，他見過楊君鴻開懷的大笑，也見過楊君鴻發起脾氣來一瞬間變臉的陰沉，更見過楊君鴻陷入情.欲時瘋狂的模樣。

但他好像從來沒聽過楊君鴻說“對不起”。

江嶼兀自發愣，楊君鴻大概以為他沒聽清，于是又說一遍：“對不起。”

江嶼反應過來，低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楊君鴻把他拉到自己旁邊坐下，神情懊惱地在頭發上抓了一下，然後才說：“你說的對，我當時應該控制情緒的，我應該直接叫保安過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