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波的事被有心之人傳開了。
連心外病房的家屬都聽說有個醫生不孝順,母親做手術父親來要錢也不給,這樣的人對父母都不負責,對病人怎麼可能負責。
顧欣仁聽說之後把江嶼叫去辦公室,這件事也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沉默了片刻隻說道:“盡快處理好,不要影響到工作。”
江嶼心口堵了一下午,晚上到家的時候剛一打開門,就聽到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吓了一跳,連鞋都沒換趕緊走過去,就見楊君鴻站在廚房,面前地上一個打翻了的菜盆,洗好的菜都灑了出來。
楊君鴻手裡還拿着鍋鏟,低罵了一聲,見到江嶼回來,不知道是急得還是氣得,臉色都變得紅了。
江嶼繞過他走到煤氣竈前,避開鍋裡燒得噼叭作響的油把煤氣關了。
目光一轉,他看到楊君鴻的手機支在台子上,裡面還播放着做菜視頻,視頻博主用甜美的聲音說道:“很簡單呦,大家一起做起來吧。”
楊君鴻拿過手機狠狠地鎖掉屏幕。
江嶼無語地看他一眼,等楊君鴻彎腰把地上的菜撿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楊君鴻的右手手背腫了起來,連忙制止他說:“你别動。”
江嶼抓過他的手看,楊君鴻又把手背的敷料撕了,傷口大概是長時間在水裡浸泡,割傷的邊緣都有些泛白紅腫。他碰了一下,楊君鴻立刻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疼,你輕點。”
他剛才就是被油濺到了手背才會沒拿穩把盆摔了。
江嶼瞪去一眼,“知道疼你還瞎折騰?”
說着他扔開楊君鴻的手,去客廳櫃子裡把藥箱翻出來,楊君鴻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江嶼找出酒精和紗布,口氣不太好地說:“給我坐下。”
楊君鴻閉上嘴,聽話地在沙發坐下,低頭看江嶼給他處理傷口。
江嶼抿着嘴唇一言不發,想讓楊君鴻知道疼長長記性,但又心疼他,下手不敢太重,他知道楊君鴻是想做飯給他吃,但他又氣楊君鴻這樣不珍惜自己。
他低着頭,全程沒有說話,楊君鴻也沒有說話,等他處理完把藥箱收起來的時候,楊君鴻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拉他,說了一句:“你不高興。”
他用陳述的語氣,江嶼立刻說:“沒有。”
楊君鴻反而更确定了,捏着江嶼的下颌擡起他的臉,“怎麼不高興,醫院有事?”
江嶼目光微微閃動,想問楊君鴻怎麼看出他不高興的,他問了出來,楊君鴻勾着嘴角笑,手指的指腹在他嘴唇上輕輕擦過,有些得意地說:“我就知道。”
江嶼不想說楊君鴻也不強迫他,展開手臂把他抱進懷裡,說:“來,老公抱抱。”
江嶼靠在那結實的胸膛,下巴抵在楊君鴻的肩膀上,說:“再抱緊一點。”
楊君鴻立刻收緊手臂把他抱得更緊了。
江嶼骨頭都被擠得疼,但煩悶的心情卻奇迹般緩解,他慢慢閉上眼睛,假裝沒聽到楊君鴻剛才那個占便宜的稱呼。
抱了一會兒,江嶼拍拍楊君鴻後背示意他把自己松開,往廚房看了一眼。他不太想做飯,對楊君鴻說:“要不出去吃吧。”
江嶼住的這個富陽小區就在二環,周邊吃的玩的很多,尤其是隐藏在胡同深處的一些小餐館,看着不起眼卻曆經時間考驗,味道正宗不遜私廚。
他帶楊君鴻去了遛彎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一家餐館,剛好有客人吃完空出來一個包間,便坐了進去。
考慮到楊君鴻受傷,江嶼點了幾道不辣的菜和一份湯。包間裡一個大圓桌,楊君鴻非得挨着他坐,他拿熱水燙碗筷的時候楊君鴻就支着下巴在旁邊看他。
江嶼動作利落,楊君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江嶼忍不住問:“你看什麼?”
“看你。”楊君鴻說。
也不知道楊君鴻是不是故意的,這個“看”的發音很像“幹”,江嶼睨他一眼,沒說話,把燙好的碗筷遞了過去。
自從回來江嶼的房子之後,楊君鴻整個人就變得黏黏糊糊,面對江嶼看得着吃不着,就愛嘴上占點便宜。
見江嶼沒反應,楊君鴻來勁了,貼在他身上開始“幹你幹你幹你”念咒似的持續輸出,江嶼沉着臉沒好氣說道:“不給幹。”
正好這時候服務員來上菜,幸好先敲了門,江嶼一下子坐直,把楊君鴻從身上扯開。
開始吃飯之後,楊君鴻又恢複正常,問道:“真沒事吧?”
江嶼想了想,“我什麼事都可以跟你說嗎?”
“要不然呢?”楊君鴻說,“不跟我說你想跟誰說?”
但江建波那樣的父親叫江嶼實在難以啟齒,何況遇上這樣的無賴,楊君鴻又能做什麼呢?他在心裡歎了口氣,說道:“沒什麼事,就是遇到一個難纏的家屬。”
楊君鴻以為是某個病人家屬,問:“需不需要我出面?”
江嶼聽他關心的語氣,心裡不由一暖,嘴上卻說道:“你能幹什麼,把人拉小樹林裡挖個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