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端着水果走進書房。
他先把一碟放到秦仲文面前的桌子上,擡眼的時候注意到秦仲文在看他,他沒有回避,對秦仲文禮貌笑笑,轉身把另一碟遞給楊君鴻。
楊君鴻捏住碟子對側的邊緣,另一隻手伸出小指勾了一下江嶼的衣擺,沒有碰到,隔着一點距離,然後十分突然就蹙起眉,目光上下掃着江嶼,問道:“你要出門?”
“沒有啊。”江嶼說,“我不出去。”
楊君鴻看起來并不相信,仰頭緊緊盯着他,眉心蹙起褶皺來。江嶼低頭接上他的目光,楊君鴻臉上已經不見了剛睡醒的惺忪,變得滿是警惕。
江嶼向他保證,“我真不出去。”接着又說:“你吃水果。”
楊君鴻沒動,看着他問:“你吃了嗎?”
江嶼笑着說:“吃了啊,橙子很甜的,一點都不酸。”
他用哄的語氣對楊君鴻說:“你快嘗嘗。”
楊君鴻用叉子叉起一塊黃澄澄的橙子,吃進嘴裡之後,原本蹙着的眉頭便緩緩舒展開了。
“蘋果呢?”楊君鴻目光又落在切得整齊的蘋果上,“酸不酸?”
“不酸,也很甜。”江嶼低頭看他。
楊君鴻嬌滴滴地哼一聲,露出“敢騙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又叉了一塊蘋果,牙齒咬下去發出咯吱一聲脆響,江嶼就在這時稍微轉頭看了一眼,注意到秦仲文面色微沉,于是對楊君鴻說:“我先出去了。”
楊君鴻把蘋果咽下,說:“行。”
他停頓了一下,又囑咐:“别關門。”
江嶼輕輕“嗯”了一聲,走到門口将門虛掩,看到楊君鴻還在扭身看他。
之後的時間江嶼一直待在客廳,大腿上架着電腦,他面色沉靜,好像在專心研究最新的論文,實則内心激蕩難平。
腦海中不停重複楊君鴻最後的那句話——我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秦懷玉從廚房走出來,遲疑着坐在了江嶼的旁邊,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江嶼餘光瞥見,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沒有轉頭,目光仍在電腦上,直到書房傳來動靜,門被完全打開,秦仲文拄着拐杖走出來。
路過江嶼的時候,秦仲文停下朝他看,短短的一段談話似乎讓他蒼老了許多,他撐着拐杖,動了動嘴唇,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在秦懷玉的攙扶下離開了。
當天夜裡楊君鴻便開始發燒,江嶼提前備了藥,但也隻能稍微緩解症狀。這還隻是剛開始,到後期副作用會越發嚴重,有不少人因此中途放棄,可以想象有多麼難受。
吃完藥楊君鴻就回自己的卧室,大概不想讓江嶼看到他虛弱的樣子,房門緊緊關着一直沒出來。
江嶼靜靜地站在門口,他記得楊君鴻以前不過割破手指也要一天嚷嚷七八回,這回遭了這麼大罪反而一句話不說。
他倒不會擔心楊君鴻堅持不下去,相比楊君鴻身上的疼痛,他更多是心理上的痛苦,這種什麼也做不了的無能為力深深地折磨着他。
他回去旁邊的客卧,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敞着門,這樣楊君鴻一有動靜他就能立刻聽到。
隔天早上起床,沒多久楊君鴻也開門出來了。
江嶼站在玄關,正要換鞋出門,看到楊君鴻之後問他:“醒了?”
楊君鴻垮着一張臉,頭發也亂糟糟的,神色恹恹沒精神,看到江嶼之後他蹙了下眉,走過去在兩步的地方停下,手叉着腰問道:“你上哪兒去?”
“我下樓買早飯,你想吃什麼?”
楊君鴻立刻說:“我什麼也不想吃。”
江嶼剛換好一隻鞋,動作停下,直起身後同楊君鴻對視了一會兒,繼續問:“小籠包,生煎還是煎餅?”
這回楊君鴻沒再一口回絕,想了想,說道:“生煎。”
“喝的呢?”江嶼低頭去穿另一隻鞋,耐心地問,“豆漿嗎,還是小米粥?”
“不喝豆漿,那家豆漿一股的糊味。”楊君鴻語氣裡滿滿嫌棄,“我要喝小米粥。”
“行。”江嶼低頭笑了一下,換好鞋子準備出門,他看到楊君鴻朝他走近了半步,這是個下意識的舉動,好像舍不得他走似的,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克制着沒有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