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棟把所有要填的表都擱在一個塑料文件夾裡,連同江嶼桌面上的幾本書一起裝在一個袋子裡。
他把袋子遞給江嶼,擡起手在頭發上抓了抓,顯得猶猶豫豫。江嶼打開副駕的門先把那一袋東西放進車裡,轉身面沖周國棟,對他說道:“有什麼話就說。”
周國棟這才問:“江老師,你最近怎麼樣了?我們幾個還有侯媽都很關心你。”
江嶼感到心中一暖,說道:“我挺好的,你幫我謝謝大家,信息我都收到了,我就不一一回複了。”
周國棟又小心問道:“你還會回來吧?”
江嶼笑了笑,說:“不回來我去哪兒?放心吧,等休完假我就回來。”
周國棟像是松了口氣,擡手在胸口上拍了兩下,江嶼問他:“你最近怎麼樣?”
周國棟立刻抱怨起來:“忙死了,昨天晚上急診加了兩台手術,我一晚上沒合眼,累死我了。”
話雖這麼說,周國棟臉上的表情卻是驕傲且滿足的。江嶼笑了笑。
周國棟又說:“江老師,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支持你,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嗯。”
江嶼上了車,在周國棟的目送下離開醫院,臨近晚高峰,車流逐漸變得密集,擔心楊君鴻等久了會着急,他便給楊君鴻打電話彙報位置。楊君鴻懶懶地嗯了一聲,叫他慢點開。
到公寓之後,江嶼把車直接開進地下車庫,車停穩,他松開安全帶,提起副駕上的那袋東西正要下車,動作突然停住。
半晌,他才在座位上動了一下,伸出兩根手指,從兩本書之間緩緩地夾出了一份報告。
是江建波之前的那份體檢報告。
江嶼盯着那報告,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他都快忘記這份報告的存在了,可能周國棟也沒發現這份報告夾在兩本書之間,直接就給他拿了下來。
手指捏着報告邊緣,江嶼做了個深呼吸之後才翻開,第一頁就是高亮的風險提示。除了艾滋陽性外,江建波還有肝腎等一系列問題,白細胞計數比正常水平要低許多,這代表着他的免疫系統正逐漸崩潰。
但江嶼已經無暇關心他了,江建波被警察帶走之後他就沒再過問,江海瀾或許會給他請律師,或許不會,他懶得去想。
江嶼翻頁很快,一行行掃過檢查結果,目光忽然定格在其中一行上,久久沒有挪開。
那一行是江建波的血型,他是B型血。
江嶼的心忽地往下一沉,那個很久沒有想起的疑問再次浮出腦海,他點開跟江建波的聊天記錄,往上翻到了江建波之前向他要錢的時候,給他拍的何美蘭的一份手術記錄。
他把那張圖片點開後放大,其中一行顯示的就是何美蘭的血型。
也是B型。
江建波和何美蘭都是B型血,但江嶼非常肯定,他自己是A型血。
兩個B型血的人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
車庫内光線昏暗,江嶼坐在車子裡。空調随着車子熄火已經關了,尚有餘溫,并不是很涼了,但他卻覺得手腳冰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不動了,擡起胳膊的時候能清晰地感到手在發抖。他摸索到旁邊的按鈕,敞開窗戶讓外面的熱氣吹進來才覺得好受一些。
江嶼在座位上坐了許久,雙眼茫然地盯着手機,心髒在怦怦跳動,腦子裡亂糟糟的,形容不出是什麼滋味,啼笑皆非。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了起來,江嶼一個激靈,像是從幻境裡被一把被拉回了現實。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睜開之後低頭去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
是江海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