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清楚一切都不會來得如此順利的。
克利切緊緊抱住西裡斯的腿痛哭着,手中那硬得硌人的鐵塊兒磨出一股又一股血迹,小天狼星來不及去思考剛剛克利切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他隻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直到佩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才猛然從克利切絕望幽怨的哭嚎中意識到話語的意思。
雷古勒斯·布萊克,他唯一的弟弟,死了。
怎麼就死了呢?
該吹一聲哨響的,這樣很快就會有鳳凰社的同伴前來告訴他,這一切都不過是克利切低賤的玩笑罷了,甚至雷古勒斯也會在他要踢開克利切時将他護在身後。
“死了?”
小天狼星不太确定地去問同樣不确定的佩妮,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真實的他願意相信的答案而非此時此刻克利切哀恸的哭聲與來來回回重複的自我厭棄的辱罵。
“死了就死了吧。”
克利切用腦袋去撞桌子腿的動作在聽到西裡斯這句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話時停了下來,一旁拉扯着克利切的佩妮因為他突然停止的動作而控制不了慣性,踉踉跄跄地向後退去,小天狼星伸手去護的同時手背撞在桌角。
關節上的骨頭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肉滲出隐秘的痛,西裡斯終究控制不好那來自血緣的共振同鳴。
“西裡斯少爺!那是雷古勒斯少爺啊!那是從小把你視作榜樣的雷古勒斯少爺!”
克利切的大眼睛充滿了憤恨和不可置信,家養小精靈對于雷古勒斯的維護讓他完全不能容忍小天狼星那聽起來毫無惋惜的一句話,尖銳刺耳的聲音一遍一遍陳述着回憶着兄弟倆從小到大的感情與歡樂,蒲扇一樣大的耳朵耷拉在他的腦袋上顯出恨挫敗很狼狽的樣子,西裡斯俯視着這與雷古勒斯最親近的小精靈嘲諷地笑了一聲。
“加上一些修飾詞,克利切。”
“比如你應該說,我那個性情軟弱的,信奉家族的,追随伏地魔的傻瓜食死徒弟弟,懂嗎?”
“西裡斯!”
佩妮的阻止沒能擋住一個又一個惡劣的定性詞語從小天狼星嘴裡吐出,克利切的臉色在這些可笑的稱呼中逐漸灰敗下去,如果不是他仍舊因為憤怒和哀傷而顫抖着的身子仍舊提示着他的存在,西裡斯都要以為他與雷古勒斯一起死去了。
“低賤的克利切!低賤的克利切!克利切才該死掉的!克利切是最沒用的小精靈!克利切是個愚蠢的東西!克利切什麼都做不好!克利切該死!克利切該死!——”
被他的話突然刺激到的克利切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耳朵往下拽,脆弱的皮膚很快從連接處滲出血迹來,那雙如同網球一般的眼睛很快蓄滿了淚水将他們的地毯砸得透濕,佩妮正要上前阻止他時被克利切突然下跪的動作吓到,于是隻好趕快伸長了胳膊要去拽他的衣服将他提起。
“要麼賣命終身,要麼死路一條。”
“難道不是他決定要追随伏地魔的嗎?”
“既然早就知道結局,又何必在這一刻悔恨?”
被克利切突然變得癫狂的動作一把攘出去撞在小天狼星身上的佩妮忍無可忍地握緊了拳頭,西裡斯陡然憤怒起來的聲音卻在她要伸出手去的前一秒響起,那個坐在她對面新奇地喝着飲料的黑發男孩兒很腼腆地擡起頭沖她笑了笑,于是她這時才發覺淚水早已盈滿了她的心髒。
“每個人都該接受自己的選擇的結局的。”
看起來痛苦又絕望的小精靈聽完佩妮謂歎的句子沒有再說任何話,他癱軟在地毯上,整個身子都縮在那些淚水裡抽泣起來,深秋的風像是清晨的霜一般從紗窗中拱進來,小天狼星在佩妮手心溫熱的暖裡縮了縮脖子感覺到冷。
“為什麼來這裡?”
壁爐裡的火閃着微微的光,室内慢慢升起的溫度将西裡斯蒸得口幹舌燥,疑惑和迷茫都在佩妮問出這句話時擱置在地。
“誰讓你來的呢?”
“半瘋了的沃爾布加女士?斷了一條腿的布萊克先生?還是交代了你什麼事情的雷古勒斯?”
佩妮慢條斯理地将所有的猜想一一擺出來,淺藍色眼睛直勾勾盯住在聽到她的問題就開始變得慌亂的克利切。
“噢,呃,克利切不……”
小精靈顫抖着,喘着氣,那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厭惡地看着佩妮,好像她是打掃幹淨的地闆上突兀出現的腳印。
“肮髒的麻瓜!勾引西裡斯少爺的蠢貨!惹人厭的渣滓!”
小天狼星确信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是克利切從沃爾布加那裡學來的,他憤怒地站起身将克利切提到半空,小精靈瑟縮着蜷作一團像個西瓜蟲一樣等待着自己被摔在地上的命運。
“放下他,西裡斯。”
布萊克家族有史以來最叛逆,最不聽話的孩子哼了一聲将克利切滾到地毯上,隻仍舊背對着佩妮有些頹喪。
“無論你想怎麼稱呼我,克利切。”
“你都要承認你隐瞞了很多事情,不是嗎?”
佩妮蹲下身看着涕淚橫流的小精靈遞上一張紙巾,看着他因為西裡斯的怒火而閃躲的雙眼有些緊張。
“說話,克利切!”
家養小精靈畏懼地坐起來,身體顫抖着蜷縮成一個球,把他因為哭泣而濕漉漉的臉放在膝蓋中間,開始前後搖晃。
“克利切要回家去,克利切什麼都不知道!克利切絕不會背叛雷古勒斯少爺!”
痛苦尖利的聲音在深秋這個安靜的、空曠的客廳裡中顯得凄厲極了,西裡斯皺緊了眉頭正要上前命令小精靈再說些什麼好讓他們更能判斷出事情的經過,卻隻聽砰的一聲巨大的爆響,隻剩下那些黏膩的令人厭惡的淚水灑落在地闆上。
“來一個擁抱嗎,我親愛的?”
他勉強勾了勾唇,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角度,隻好沉默着點了點頭向佩妮伸開雙臂去擁有一個真實的,熱騰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