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楊柳二家合為一門,倒也是一種機緣。”
“可不是?”茶攤老闆多感歎了兩句,又趕緊講回了正題:“這兩天有幾個人說,看到了有使‘柳葉刀’和‘半楊葉’的人在雲夢澤出沒,也許是楊柳門……要再度出世了。”
女郎沉吟片刻,又問:“我再多打聽一個事兒,老闆可聽說過,‘紅塵劍’這個名号?”
茶攤老闆嘬了一下牙根兒,瞅着天絞盡腦汁想了想,也沒從自己的記憶中搜尋出這個名号來。
于是,他也就老老實實答了:“沒有聽過。”
“好。有勞了。”
見這邊沒什麼其他的事兒,老闆也就去忙活别的桌了。女郎手底下一個屬下喝了一杯茶,環顧四周,确認無異樣後,才問道:“統領,今天這麼急着走,是又來了什麼消息嗎?”
“這位‘紅塵劍’已經到了洪都。”
“不是才三天嗎?怎麼這麼快!”
“所以我們也得快點趕過去了。”女郎從一旁的攤子買齊了鬥笠蓑衣,與屬下們一同整裝好,“快點趕路,大概還能在宵禁前進城。”
女郎走到柳下馬邊,欲解開繩子之際,忽地動作一頓,翻過手掌,撚了撚指尖。
一絲微不可聞的硝磺味。
茶攤依舊是人來人往,水沸聲、煮茶聲、交談聲摻在一處、煙雨細膩地搭在柳葉上,沙沙作響,但這些在她聽來都已逐漸沉寂下去。
如畫眼眉流轉,她心下計較已定。
她抽刀斬斷這拴馬的繩子,将剩下挂在馬身上的部分也一并扯下,遠遠地扔到了一旁。十名屬下接了她的目光,也都效仿着她的動作,解了拴馬的繩子扔開。
“趁着人多,我們走官道。”
江湖紛争,官府自然不會頻繁介入。可若是傷了平民百姓,那官府也不得不管了。這也是自“洛陽九律”起,江湖上數百年來的規矩。
“路上跟緊我,我們甩開他們。”
這話說得自信。不因其他,隻因他們的馬夠快。
試問江湖之大,有多少世家門派的馬,比得過風雅樓?
···
洪都城内,指月閣。
入夜,何子規如約而至。
她本想獨身赴約,将何方留在旅舍内,奈何少年執意跟随,便也由他去了。
那神秘渡船确實夠快,且讓她一路自長安南下,不曾遇到任何勢力的阻攔和截殺。隻是風雅樓一直有在派人留意霁月居之事,從她啟程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将消息上達給了洛陽總樓。
以風雅樓信道的速度,消息這麼快就傳來了指月閣,也在意料之中。
辛未還未到,林管事命人奉茶後便立于一旁,并不贅于言語。何子規盯着面前的茶,沒有動,隻是問道:“阿敏怎麼樣了?”
“她性命無虞。”
“如今洪都于她而言頗有些危險,不知能否将她護送至洛陽總樓?”
“閣下放心,指月閣也正有此意。”
何方不太聽得出來這幾句話中有什麼深層含義,何子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此時此刻,卻聽馬蹄踏破夜雨聲聲,疾馳而來。
隻有一騎。
“久等了。”
嘶啞幹澀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如同刀劍刮過砂礫,林管事一聽這聲音便知來者何人,立刻向一旁退了一步,朝着來人行禮:“辛未統領。”
這暗粉衣衫、面覆輕紗、眉目如畫的女郎正是風雅樓六十影客之一,代号辛未,江湖人稱“千裡尋蹤”。
“久仰。”何子規将茶杯放下,起身緩緩一禮,黑紗後一雙眼卻鎖在來人身上,“辛未統領。”
“‘紅塵劍’。”辛未擡手回禮,身姿翩然,“幸會。”
天邊悶雷忽地一滾。
雨聲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