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接着道,面上笑容詭谲怪異,伏地昂頭,她仰望着明皇後的目光虔誠。
“倒也不必這般,本宮隻怕你會怪本宮,畢竟前些時日聽聞宮人嚼舌根,說你對廢貴妃跟老三的死頗有微詞,可本宮想嘛,颦颦這麼乖的孩子,怎會有這些念頭,你說,對吧?”
明皇後挑了挑眉毛,鬓邊的花钿在那和藹的笑容之下竟顯得格外妖冶。
蕭颦聞聲垂目,匍匐在那朱紅裙擺之下輕輕地動動唇:
“兒臣,不敢欺瞞母後,多年相處,血濃于水,兒臣非是草木無情,隻惱東緝事廠手段毒辣辱人太甚,而非之于母後,母後掌内闱中饋,母儀天下,兒臣于母後唯有敬仰,言辭不妥之處,還請母後降罪。”
言罷,蕭颦又将身子伏低了一分,發髻珠飾碰上那腳下紅木發出幾聲悶響。
明皇後頓了一刹,眸光微動間竟是歎息着躬下身去,親自将蕭颦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這孩子,母後不過随口一提隻當個玩笑罷了,你這般認真作甚?”
她略有埋怨地拍了拍蕭颦的面龐,眸中慈愛似是要溢滿而出,蕭颦仍有微怯地垂眸不語,卻在片刻之後偶見人影闖入其間。
“皇後殿下,東宮傳來消息說……”
忽而闖入的女官焦急道,可卻又在擡眼時瞧見了一旁的蕭颦,面露難色地頓了半晌,她所幸不管不顧地上了前去與低聲明皇後耳語。
“什麼?那太子現下何處?”
明皇後驚道,驟然變了臉色神情焦灼含愠地看着身邊女官。
“太子殿下已回東宮。”
女官惶恐道,明皇後拂袖踱步,望着門外驕陽散落,虛浮卻燦爛。
“……擺駕東宮。”
良久,明皇後終于吩咐道。
隻見滿室宮人紛紛奔走,木闆之上響起腳步沉沉,擾了一隅沉靜,散了半拂遠香。
“颦颦……也與本宮一同過去。”
披上了鵝黃雲紋大衫的明皇後轉而吩咐道,回眸瞥了一眼掃過蕭颦面上的訝異徑直出了宮門。
“六殿下随奴婢來。”
一名内侍忽而停在了面前道,蕭颦抿唇應下,斂了那滿眼惶恐小步跟在了其後。
雖說并不明了究竟何事發生,但瞧這架勢恐怕是太子有恙。
蕭颦在心中猜測道,轉念又想起昨夜李璟來時曾告知太子因着城南疫病焦灼不已後,默默打起了盤算。
“太醫呢?太醫何在?”
愠怒的低吼聲自水墨紫檀屏風後傳來,明皇後領着蕭颦自殿外匆匆而至,穿過內殿瞧見那一屋子的婢女内侍塞得滿滿當當,床帷深處隐約可見一人影無聲無息。
“如何?太醫呢?怎地本宮都到了太醫還沒來?”
明皇後怒道,壓抑的肅冷之氣霎時彌散周身,蕭颦湊着身子上前,驚覺那昨日尚俊朗康健的太子蕭元暨如今卻雙目緊閉,滿身焦污地躺在帷幔之中。
“皇後殿下恕罪,臣已派了人去請,隻是……”
“荒謬!太子抱恙,他太醫院竟懈怠如斯,是沒将本宮放在眼裡,還是沒将上聖與太子放在眼裡!”
明皇後怒道,周身威懾使得屋中衆人不由得跪伏在地不敢言語,但即使如此,她卻仍端着一分氣度,沉了面色地上前說:
“王尚宮,你帶着本宮的人再去請。”
“是。”
坤甯殿尚宮女官急忙起身應道,可正遇轉身離開之時,卻聽又被一道聲音倏而絆住了腳步。
“母後不可!”
蕭颦突然開口道,起身上前于明皇後身邊揖手說:
“母後,太子殿下金玉之軀亦是國之根本,如今無故昏迷,傳揚出去恐會引發動蕩,況且,太子妃殿下身懷有孕,不日便要臨盆,若是再因此驚動了龍嗣可如何是好?”
此言既出,繁雜的内殿之中竟是蓦得多了幾分安定,悠悠薄煙自書桌旁錯金博山香爐之中冉冉而起,散去浮躁之氣亦是跟着掃去大半的壓抑與沉寂。
“六殿下所言甚是,皇後殿下,如今情形必是萬萬莽撞不得。”
太子身側随侍左右的官員亦在此時開口附和,而這次,蕭颦卻是在那片刻安定時被那無比熟悉的嗓音瞬間奪去了注意。
不由得回眸而去,待她再次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後隻覺内心幾番百感交集,竟是險些便要忘卻了如今身處何處。
“的确,是本宮太過焦急而疏忽了。”
一側的明皇後垂目自省道,重重地歎出一口濁氣,她轉向身邊的蕭颦,目光稍柔地道:
“依你所見,應當何為啊?”
蕭颦即刻回神,目光轉向面前的明皇後斂了斂氣息道:
“救治太子,查明原因,封閉消息,穩住朝臣及太子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