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牽制的。”
“那就一點點來嘛,改科舉,興學院,再搜羅天下名士入翰林,還有還有,要把吏部也重新推回來。”
蕭颦說得盡興,一旁的三個人也跟着笑看着她,眸中含光,誰也沒有打擾。
“哈哈哈哈,我道是哪家女郎有此雄心壯志,怎料走近了才發覺,原竟是自家小妹!”
倏然,一道清郎的笑聲自不遠處傳來,幾人立即回眸望去,卻見着一道月白色身影向着他們緩緩而來。
“太子哥哥!”
“皇兄。”
“太子殿下。”
三人同時示禮道,唯有箫颦洋溢着輕快的笑,撩裙跳下石階兩步跑去了他身邊。
“小六慢些,别摔着了。”
迎面而來的蕭元暨很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回頭又向着那三人壓手随意地跨入涼亭。
“别拘着了,都坐,又沒有外人。”
他朗聲說,撩袍坐下後又轉眸看向了蕭颦,目色含光地道:
“方才小六那番論述甚為有趣,不如再往後說說看。”
蕭颦故作腼腆地抿了抿唇,可轉眼卻又一臉得意地瞥了眼坐在身側的箫元稷,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道:
“當今盛世,四海升平,内有猛将威懾強敵,如此之勢正是改革維新,廣招賢才的好時候!”
她道得是激昂洋溢,眉宇之間盡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箫元暨頓了頓,投向自己這異母幺妹的目光滿是驚豔。
“那照小六所言,又當如何而為呢?”
箫元暨饒有興趣地又問。
箫颦垂眸思索須臾,腦中靈光倏現說:
“先減賦稅,清田務,隻有還田于民百姓才能養得起自己吃得飽飯,再開商貿,先通西域再去海上,如此國才能富,才能養得起有才之輩。”
她頓了頓,胸中宏圖初現,那一刻,箫颦似乎看到了書冊之上先祖之時,那海清河宴,那萬邦來朝的泱泱盛世。
“還有,科舉也得改,如今這一套重形勢而輕才幹,聖人先賢故然為尊,可治國還需實幹策論,我以為,當以策書為重,選實才,再以聖賢儒學為側,論品行,如此才為選賢選才。”
言罷,箫颦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一副等候誇贊的模樣掃了一圈周身四人。
而那四位亦屬實沒叫她失望,先是朗聲清笑,而後又瞧箫元暨自愧颔首,很是感慨地道:
“若論才學遠見,小六自是當之無愧的天選之才,若為男子哪裡還輪得到你陸懷稀在此連中三元,披紅遊街啊。”
他道得是不甘至極,瞧着陸琛的目光饒像是他搶了自家珍寶一般。
陸琛亦是适時含眸,裝作那滿臉自愧地樣子側身拱手說: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不如這般,臣明日便将那花帽披紅拿來交還殿下,再由殿下做主重封咱們華陽公主做一次狀元,何如?”
“诶,好好好,陸懷稀,你這話我可聽着了,你明日若是不拿,那我與皇兄便要親自上門去取了。”
箫元稷跟着起哄道,言罷還不忘拱手揖禮,作勢莊重。
蕭元暨朗聲大笑,而李璟則是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萬般無奈地搖頭道:
“懷稀賢弟,莫怪這次璟兄不幫你,實是我李家綿延多年從來都是粗鄙武将,這狀元嘛,屬實稀罕了些,他日不論是我尚公主亦或華陽殿下下降,那于我國公府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故而,委屈賢弟了。”
衆人一緻對外,反倒是陸琛哭笑不得地連連擡手。
誰曾想得到,他不過一句玩笑,這幾個竟真跟他玩起這出,而正當他不知如何辯駁之時卻見箫颦倏而笑了笑說:
“懷稀這狀元我不稀罕,我要等日後太子哥哥親點我做狀元才是。”
“好,不愧是本宮的妹妹,有志向,旁的狀元咱們不要!”
箫元暨說得是自豪不已,可反觀一旁的陸琛卻是含眸苦笑,暗自哀歎一聲後取了碗冰品自顧自飲。
“诶呦,聊得盡性,都忘了我方才僅拿了四碗冰飲過來。”
箫颦驚呼道,看了那桌上僅有的四個瓷碗慌忙地又站起了身子。
“不打緊,本宮來前飲過了。”
箫元暨連忙阻止道,可回首間卻見身邊人已然跳下了石階。
“要拿的,這時辰日頭毒得很,仔細稍後中暑了,況且,我還想再讨些驅蟲的香草來。”
她擺了擺手道,立于亭前樹蔭之下,婆娑樹影斑駁地映在潤白如玉肌膚上,似是為那上好的錦緞又度了一側淺淡的薄光。
“緝熙,你跟我一起嘛!”
她昂首揚聲,目之所及是那方從亭中走來的白衣少年。
“殿下喚我,自然是要來的。”
李璟聲線極柔,似是要将那雙眼凝成一汪清泉。
陸琛縮在亭中打了個寒顫,瞧慣了李璟殺伐果決,英姿勃發的将軍模樣,便是瞧不得半分他倆這膩膩歪歪,兒女情長。
“瞧瞧,這還沒成婚呢,李家這小子就開始拐咱們妹妹了。”
箫元暨适時歎息道,而蕭元稷卻失笑不語,撇嘴又瞧了那相攜而去的一對少年人,很是順嘴地酸道:
“皇兄明鑒,咱們家這鬼妮子啊寶貝那李家小子跟個什麼似地,揣懷裡怕碎了,含嘴裡怕化了的。”
“诶,怎麼着,三殿下怕不是嫉妒華陽殿下跟李兄吧?”
陸琛尋機湊來道,又故意将聲音放得極大,順便又擡手指了一下那仍未走遠的二人。
蕭颦聞聲回眸,很是不服氣地剜了他一眼。
刹時間,陣陣笑意自身後傳來,蕭颦懶得搭理他們,隻是昂了昂下巴,示威一般地挽上了同在啞笑的李璟,一路伴着清風伴小意,向那遠處緩緩而去。
……隻是。
隻是時光荏苒,那年的盛夏卻終是泯滅在了悠悠歲月之中,再不見其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