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颦方才說得不錯,母後是真沒想到,你看事情倒是比你太子皇兄獨到得多。”
明皇後欣慰道,不知道不覺地竟自己将話往深處引了去。
箫颦淺笑,自是樂得見到這副場景,故而便順着她留的引子問:
“那不知太子皇兄又是如何看待?”
“哈哈,你太子皇兄啊....”
明皇後搖頭淺歎,揚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卻又即刻暗了眸子,擡眼瞧了方才将将修好的盆景冷哼道:
“他啊,聖賢書讀傻了,身為太子卻生生有了一顆作文士的心,心懷悲憫,憐愛蒼生,這世間若得了這麼一位皇帝自然是好,可他偏偏是個太子,還是個被群狼環伺的太子。”
她頓了半晌,手中絲帕被她撚在指尖劃過了那蔻丹長甲。
“他如何看待?他壓根兒就沒将那群人放在過眼裡,唉,覺着天地君親師,再過也越不過祖宗規訓,不過一群烏合之衆,他要顧的是天下黎民,而這群人隻待時機成熟即可除去。”
明皇後很是頭疼地歎息道,而後便一把執起了箫颦的手,語重心長道:
“颦颦,你是與太子一同長大的,他為人如何你是最清楚的。”
她未有将話說透,而箫颦卻是即刻了解到了她意圖所指,安安靜靜地颔首示禮,她朱唇輕啟向着明皇後輕輕道:
“兒臣必當盡心相助太子殿下。”
明皇後滿意地笑了笑,眼角細紋若現,卻是将她原本明豔華貴的神态襯得和藹慈祥了幾分。
“既如此,那母後也不與你客氣了,就方才提到的,颦颦可有何見解啊?”
明皇後道,箫颦颔首話接上述說:
“兒臣想,當初世祖皇帝建立東廠,其目的是為與錦衣衛互相牽制,可卻不想,發展至今東廠除卻可随意調動錦衣衛人馬,還另立了緝拿刑訊之責,如此一看他們的權柄,是不是太長了。”
“的确,如今東廠以監察之名興風作浪,殘害忠良早已引得前朝不滿,苦不堪言,内閣也想過重修扶植錦衣衛,隻可惜始終沒尋到合适的契機。”
明皇後贊同道,狀似不經意地添了杯茶,可實則卻暗暗咬緊了‘契機’二字。
箫颦自是理解她口中所謂契機為何,但隻心中暗諷,表面上卻并未顯現分豪。
明錦瑜跟明芳真不愧是一個母親養起來的,這道行真是一個賽一個得高,前朝遮雲蓋日,這後宮也跟着運籌帷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心眼子倒還真是沒少修。
明她如今處境仍故意引誘,想試她的決心,更想找個替死鬼給他們墊腳鋪路。
箫颦暗想道,面上仍含着淺笑,可袖下的拳頭卻已攥得發白,瞧着被明皇後推來的新茶,她終是放下猶豫,整了面色瞧了過去。
她确實,沒得選。
“母後,兒臣以為,如今契機已到,兒臣願以此次赈災為契機,換得朝野和睦。”
明皇後微怔,可瞧向箫颦的目光中卻透出了一抹滿意之色,佯作思索地沉吟片刻,她歎了一聲說:
“颦颦啊,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是母後覺得此舉太險,你替太子前去赈災一事本就引得不少老臣不滿,如今若是....這不妥啊。”
她語重心長地拉住了箫颦的手,看似一副關切不舍的模樣實則卻早已成竹在胸,就等着箫颦出言反駁。
箫颦羞愧垂目,再度回眸時甚至又将那眼眸紅了一圈,打眼瞧去倒真有副母慈子孝的味道。
“母後,此次本就是兒臣思慮欠妥,急功近利,拖累了母後與皇兄,此事已上交三司,兒臣會重寫訴狀講明原因交于臬司衙門(1)決不會再牽連皇兄與母後。”
箫颦沉生說,而明皇後聞言卻是痛心不已地張了張口,秀眉緊簇,她抓着箫颦的手泫然欲泣地說:
“好孩子,是母後無能,但你放心,母後此次定會與你舅舅将你護好,就是心痛你得再委屈幾日了。”
說着,她分了隻手憐愛地輕撫箫颦的臉頰,眼中淚珠順勢滑落好不痛心又可憐地低聲啜泣起來。
“母後關懷,兒臣感懷不已,便是死,兒臣也甘願。”
箫颦即刻表決心道,明皇後聞言更是吓得連連擺手,真是生怕了她下一刻便會死在自己面前的樣子說:
“這話可千萬不敢說啊,母後決不會讓颦颦出事的。”
箫颦垂首,心中冷眼已經翻去了腦後,可面上卻還得裝作既癡傻乖覺,又感激心痛地模樣道:
“兒臣謝母後,隻是還想最後提醒母後一句,莫要着急對付刑部文大人。”
她故意留了個鈎子,沒将話說透。
“颦颦此意,可何指?”
明皇後果然問,箫颦抿唇,斂了目光說:
“文家先祖于開國之時便追随太祖爺平定天下,又在世祖平了婁景之亂後棄武從文,朝堂之上與明家先祖平分秋色,多年綿延,其後勢力若貿然撥動必遭動蕩。”
明皇後頓了其意,瞧着箫颦的目光亦跟着動了動說:
“颦颦的意思是.....”
“殺雞敬猴,先威懾,釜底抽薪,于暗中擊破。”
箫颦接道。
明皇後眸色驟亮,目光中是那毫不掩飾的贊賞之色,她瞧着箫颦贊許地動了動唇道:
“真是可惜了,颦颦怎就生了個女兒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