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深想也不想地拉住了她的衣袖,身形踉跄,卻見瑩光閃爍于雙眸,對上那雙鳳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無事。”
蕭颦颔首說,回身扳開了那隻手道:
“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待在驿館,别亂跑。”
她習慣性地伸手過去,隔着巾帽摸了摸他的頭頂,回首再瞧身後說:
“帶路吧。”
“殿下請。”
塵土飛揚,卷起一陣殘葉輕舞,身後目光灼灼,而蕭颦卻無甚所表,隻一路跟着最終遠去。
......
“殿下時不待人,世子妃她......”
“府醫如何說。”
蕭颦未曾理會焦急相迎上來的金琳,隻瞧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越過了他道。
“府醫?”
金琳下意識地呢喃了一聲,而後又很是懊惱地跟進了内殿道:
“府醫隻說是吃壞了東西,并未查出有何異常。”
“啪...”
木質門扉被人用外力狠狠地拽開,蕭颦立在門口,看着面前躺在軟墊上面色明顯泛白的世子妃心生疑慮。
“大越朝的公主殿下,大越朝的公主殿下......”
沙啞而蒼老的嗓音宛若鬼魅,伴着聲聲銅鈴碰撞籠這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異香彌散在屋室之中。
“公主殿下,大越朝的公主殿下,終焉降臨,飛龍隕落,金烏展翅,日月同輝,日月同輝......”
嘶啞的聲音仍在持續,她幹裂的雙唇顫動着,道着幾句不甚清明的新麗語,宛若一口腐朽的古鐘在塵土下發出陣陣嗡鳴。
蕭颦下意識地想要偏頭去躲,可又思及所處之地時又生生忍下了不适,看着她一雙老眼渾濁,立在那内室中央不住地重複着那幾句怪異之言。
“子不語怪力亂神,世子妃抱恙了就好好請人去醫,你們鬧這一出所謂何意?”
蕭颦很是不滿地道,卻見一旁金琳面色難看,瞧着蕭颦的目光更是晦暗不已。
方才那幾句話在場衆人皆是聽了進去的,新麗地處偏僻物資匮乏,故而比起那禮儀上邦,他們則更敬重鬼神。
故而也就有了如今這薩滿招魂的局面出現,隻是,他們所有人都未曾預想過的便是她的那句:
飛龍隕落,金烏展翅,日月同輝。
何意?龍即為天子,金烏則為西王母座下太陽神鳥,飛龍隕落,日月同輝,此意何為怕是不言而喻。
亦是因此,金琳轉向蕭颦的目光驟而生怯,心中思量随着那兩句不痛不癢的話語悄然生變。
“都做什麼?府醫又在何處?”
一聲低喝倏而打斷了衆人思緒,候在門外的府醫即刻上前躬身示禮:
“殿下。”
“去給世子妃好生醫病,莫......”
“嗚乎哉乎,天啟之,天啟之!”
薩滿神婆倏而舉起了雙手高唱,道得非是新麗語,而是中原古音。
蕭颦質疑向前,不想方行了兩步便見狂風大作,猛得吹開了對側小窗。
風沙卷着塵土沖入房中,掀起一片亂舞揮飛,螺钿妝鏡碎落在旁,殘碎的枯枝又劃破了旁側之人的面頰。
蕭颦與衆人捂眼躲避,待到那場大風歸去時卻見一室淩亂,不堪入目。
“娘娘,娘娘!世子妃娘娘!”
倏而一陣呼聲傳入耳中,衆人急忙回神去看,卻見病榻之人面白如紙,七竅之外淌着殷紅血漬。
“這......世子妃!”
恍然回神的金琳倏而喚道,猛撲上前去卻覺身邊人雙手漸涼,氣息已無。
“殿下,世子妃,殁了。”
府醫惶恐揖手道,霎時,内殿宮人亂做一團,哭天喊地,好不煩雜。
而蕭颦則靜立于遠處,眼看着那群人如無頭蒼蠅般在一隅之地四處亂撞,隻覺得一陣好笑。
這世子妃,他們恐怕就沒想着要救吧。
她心中暗道,剛得出這結論便又見金琳紅了一雙眼,滿眸怨憤地看向了身後的蕭颦。
“殿下不滿我也就罷了,何故要對我的世子妃動手?”
他道得悲怆,目光仿佛碎了一般地看着蕭颦。
“世子這是何意?我可是因着世子你要作法才......”
“哪有什麼作法?我新麗雖說偏信鬼神,可也斷不至于愚昧到如此地步。”
金琳突然翻臉道,蕭颦挑了挑眉,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竟是沒忍住地冷笑出聲道:
“如此嗎?那你倒是說說我是如何害得她啊?”
“殿下您是明知顧問嗎?”
金琳很是憤怒地道,看着蕭颦的一雙眼裡似是燃起了一捧熊熊烈火。
蕭颦被噎得頓了頓,有些不知該如何言說,但轉眼又瞧他如此反應卻忽而提起了興趣地抱上雙臂道:
“怎麼說?不如世子跟我解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