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帝見狀急忙環緊了臂彎,一手心疼地替她拭去淚漬,一邊關切地開口詢問道:
“愛妃生辰,忽而落淚是為何故啊?”
“上聖。”
璃婕妤噙着哭腔喚了聲,又瞧了眼圍着的一衆宮人婢女面露難色。
“都下去吧。”
建武帝會意道,待遣了衆人這才又堆了笑意轉回頭說:
“愛妃有何難處,盡管告知于朕,朕自會替你做主。”
璃婕妤略有遲疑地擡眼看他,待思慮了片刻後這才試探地柔聲問道:
“上聖當真能為妾做主嗎?”
“朕是天子,愛妃盡管言明,這天下有什麼是朕做不得主的嗎?”
建武帝略冷了聲音說,眸色威嚴,顯然是被她那話激上了頭。
璃婕妤見狀倒也未懼,反而極為興奮地環住了他的臂膀輕聲說:
“上聖威嚴,即如此,那妾便說了。”
“嗯。”
建武帝悶應了一聲,聲調雖未變,可神色卻是放下了不少,顯然是對璃婕妤這套綿綿之音極為受用。
“上聖,今早賞菊,妾遠遠瞧見了華陽公主,其實早在司攢司執掌筆墨時妾便偶聞殿下英姿,不想今日一見果真是驚為天人。”
她不吝誇贊道,建武帝聞言亦是極為受用地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比起中宮一脈的強勢,他自是更心愛那深居于翡翠宮中的溫言軟語,故而也就愛屋及烏了。
“可也是因此,妾忽而便想起了前些時日做得一場噩夢,那夢裡華陽殿下穿着嫁衣,雖說是喜事可殿下卻是泣聲不止,妾心中不忍上前查看,卻見她胸膛間竟插|着柄彎刀,刀刃被血沁得鮮紅,妾......”
“大膽!”
建武帝蓦得發了怒,一把将她推去案下眸光狠厲。
“竟敢如此詛咒朕的華陽,你有幾條命賠?”
他道得很是兇戾,半分不見方才的柔情萬種,璃婕妤趕忙俯身稽首,誠惶誠恐地顫聲求恕道:
“上聖明鑒,妾絕無此意啊。”
她滿面淚花地又将頭擡了起來,正巧便對上了建武帝那雙怒意滿盈的目光。
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容哭得梨花帶雨,建武帝那驟然而起的火氣又悄然熄了生息。
“呵,諒你也不敢。”
他語氣依舊冷然,可周身戾氣褪去倒也沒了那般駭人的威嚴,璃婕妤适時起身,拭淚膝行至建武帝腳下,軟了身子很是委屈地攀上了那抹明黃的衣角。
“上聖,妾因着怪夢擾得思緒難安,尤是今日瞧見了華陽殿下,妾......妾,實在心疼呐。”
她哭得可憐,又道得聲聲懇切,建武帝被惹得一陣心痛,擡眸之際見着那碎玉落珠,好似又看到了故人。
“行了,念你也是無心,這次便罷了。”
建武帝終是軟了聲音道,璃婕妤見狀急忙上前,就着建武帝迎來的臂膀柔弱無骨地又癱回了他的懷中。
“莫再哭了,朕不怪你就是。”
他沉聲寬慰道,璃婕妤極識趣地未再言它,隻靠着那寬闊的胸膛默默地點了點頭。
月色怡人,陣陣檀香悠然,伴着漸暗的燭光最終隐入紗帳不見蹤迹。
而在那華光之外,城郊深處,一隅道觀之中卻是經言聲聲,一道青影亦于此時悄然立在了門畔。
“殿下,您怎地來此了?”
正欲起身的許眀葳驚訝道,回眸看着蕭颦一身青衣長衫,簪着支極為素淨的玉簪踏月而來。
“聽聞阿昭姐姐近日總宿在道觀,我不放心,前來看看你。”
她道得很是溫和,幾步上前很是關切地握住了她的雙手。
“哪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沒事。”
許眀葳淺笑道,雙目垂下,映着昏暗的燭光卻顯得憔悴不已。
“我臨歸時有人特意囑咐了,叫我替他好生照顧姐姐,可如今姐姐都瘦得脫了相,待他日大軍歸來那陸懷稀怕是要拿我問罪的。”
蕭颦故意打趣她道,許眀葳亦是難得地扯了扯嘴角,可笑得卻極為苦澀。
“阿昭姐姐不必這般憂心,眼下你的身子才是最為重要的。”
蕭颦安慰道,可許眀葳卻很是深沉地歎了一聲,回眸又瞧了那座上神位心緒沉沉。
“殿下道得我哪裡不明白,可如今局勢......”
她說不下去地别過頭去,目光含淚地看着那尊高大的神像說:
“我如今什麼都不敢想,隻求他能活着回來便是最好。”
“姐姐寬心。”
蕭颦又說,随即拉了她的手一同跪在了那蒲團之上。
“尊神庇佑,我大越之軍定能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