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鴻看展煜臉色不佳,安慰道:“煜哥,不用急,裴薇都這麼大人不會丢的,你給她打個電話呢?”
展煜看了下手機,在地鐵上信号隻有一格,他一邊撥開人群說“抱歉,借過一下”,一邊找尋裴薇瘦削身影,他低度近視,除了聽課很少戴着眼鏡,但此刻很後悔今天沒有戴眼鏡出門,這樣或許能快些找到她。
裴薇一個人抓着扶手杆,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顯示屏,心裡盤算着還有多久下車,肩膀很突然地被一雙有力的抓住,飛馳的地鐵突然停下的慣性讓她不受控制撞入一個堅硬的胸膛,她為了不讓自己跌倒,抓住伸手抓住了眼前的灰色的衛衣。
鼻尖萦繞的是陽光暴曬後留下的凜冽青草味混雜着幹淨的薄荷,少年清透的聲音直直觸碰耳膜,讓人微微心癢。
是有點無奈的語調:“你怎麼擠到這邊來了,我找了你半天。”
等地鐵繼續平穩向前,她松開手的時候,看到他身上被自己抓過的地方留下一團褶皺,想要去幫他撫平,又覺得這樣親昵的動作是超出兩個人關系的暧昧,于是手又重新握上扶杆。
裴薇沒擡頭看他,眼神鎖定他灰色衛衣上的白色字母,不讓自己思緒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偏離安全軌道。
她下意識舔了下被空調吹得有些發幹的唇,低聲問:“可是,為什麼要來找我?”
裴薇不懂,明明自己不是讨人喜歡的女孩子,為什麼他要一直莽撞地靠近?
兩個人靠得很近,近到展煜可以清楚捕捉到她每個普通細微的動作,細小的舌尖從紅潤的唇上掃過,映入的眼底,他第一次毫無理由地感到喉口發緊,不自然地别過臉,聲音也啞了幾分,一定是因為車上的空調開的太大了。
“怕你丢啊。”
裴薇抓回欄杆的手心薄薄地冒了一層汗,心裡咕咚咕咚冒着酸軟的泡泡,她突然扯出一個嘲諷的微笑,笑自己視所有妨礙自己前行的情緒為洪水猛獸,卻還是和别人一樣不能免俗,落入名為心動的彩虹色陷阱。
而這種感受就像一直頑皮的松鼠在變成雲朵地鐵上蹦來跳去,她想要它别跳了,卻怎麼抓也抓不住
展煜想到胡思鴻說的“她這麼大人怎麼會丢”,以為裴薇在笑他多此一舉,眼裡閃爍着一些失落,解釋道:“我想你剛來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可能是我想多了。”
裴薇輕歎一口氣,細不可聞,對他說:“沒有的,謝謝你。”
展煜才對她舒心一笑:“客氣什麼。”
展煜的手和她握着同一根欄杆,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方,藝術品一樣毫無瑕疵、輪廓分明,好看到像女孩的手,隻是更寬大有力一些,每當廣播到站提醒的時候,他都會雙手握着欄杆,在她周圍圈出一個安全地帶,不讓她被來往的人群擠到。
隻要一低頭,他就能看見她沉靜的側臉和泛着淺粉色的耳垂。任誰看兩個沉默着就是不看對方的少男少女,都會誤解為是一對在鬧别扭的情侶。
裴薇注意周圍人别有深意的目光後,想打破這份難捱的安靜,他衛衣上的字母是她不認識的單詞,于是問:“atopos,是什麼意思?”
展煜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她居然會問他這樣的問題,然後說:“我也不知道诶,我幫你查查。”然後掏出手機打開翻譯軟件查閱。
“好像是個不太常見的單詞,電子詞典裡都沒有,古希臘語中的,意思是獨一無二的,獨特的。估計是做衣服的人想要高深莫測裝個…咳咳…故意設計的吧。”
展煜摸了摸下颌,發現自己居然在裴薇面前,不好意思說髒話,假裝咳嗽兩聲緩解尴尬。
裴薇盯着“atopos”這個單詞出神了一會,煞有介事地評價了一句:“很适合你。”
展煜眉心微動,垂眸對她笑:“真的嗎?你這麼覺得?”
裴薇擡眼看向他,他眼睛亮亮的望着她,小松鼠又開始在雲朵上跳來跳去,飛馳的地鐵變成了默片,隻有她的小松鼠在車廂的寂靜中跳動,她對緩緩他點頭,他笑意更深,漂亮的笑容帶着絢爛的色彩拼命渲染,往外流動,瞬間就五彩斑斓。
漸漸的,停靠站遠離了繁華街區,等車上的人少了些,展煜突然不打招呼就拉起裴薇的手腕,她細微的抗拒融入他不由分說的強硬有力裡,任他拉着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