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居處的榻底。”
裴昭感覺渾身無力,趴伏在冰冷的桌案上,忍不住開始顫抖。腹部燥熱而絞痛,好像在被燒紅的烙鐵灼傷。
崔珩彎下腰,将她攔腰抱起,放在榻上。
“是春情散。”裴昭喃喃道。
崔珩微微一怔。春情散不同于一般的春/藥,毒發時疼痛難忍。當年有位妃子在重要的盛宴上中了春情散,忍不住疼痛和侍衛私通,被崔隆裕發現後,最終一條白绫了結了性命。
“裴小姐還能忍麼?”
裴昭點頭。
“等我一下。”
半刻鐘後,王府的郎中方覺夏趕了過來,把起脈:“殿下,從脈象來看,裴小姐中毒不算深,約莫半個時辰便能發完。”
崔珩問道:“有沒有什麼緩解疼痛的方法?”
方覺夏望了崔珩一眼,壓低聲音:“殿下,最快的方法就是行房事。還有,春情散是熱毒,給裴小姐敷點冰涼的東西可以緩解,若是能含着冰塊。……某這就去找。”
崔珩俯身将冷水浸濕的素帕疊在女子額前。剛要起身時,肩頸上傳來一股燙意,裴昭竟用力地抱住了他。他差點整個人壓上去,隻得将手用力地撐在榻沿,耳畔輕聲的喘息讓他覺得燙意燒到了自己身上,手背上青筋緊繃,骨節也泛着白色。
青年喉結滾動,低聲道:“裴小姐……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讓我來做。”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他緩緩扯開裴昭的手,又将她淩亂的碎發勾到耳後。
方覺夏進來時,手中端着一大碗冰塊。他看到崔珩發紅的耳垂,驚訝道:“怎麼回事,殿下你怎麼也……”
崔珩面無表情地取過一塊冰含在口中。
方覺夏吃驚地看着他,伸手就要替他把脈。崔珩卻避開他的手,平淡道:“方郎中,這裡沒你的事。”
方覺夏唉聲歎氣,把那碗冰放在條案上:“殿下每次都這樣,用完就讓某滾……”
“沒讓你滾,去門口等着,有事會找你。”
不知過了多久,裴昭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淡綠色床帳。
“好些了麼?”坐在榻邊的青年問。
裴昭捂住小腹,低聲道:“殿下,再忍一會就好。”
腹間仍有若有若無的陣痛,但燥熱已經全然褪去,應該是含着冰塊的緣故。
崔珩輕聲道:“崔隆裕死前一年,全身時常劇痛難忍,本王便向方醫官學了止痛的辦法,裴小姐要試試麼?”不等回答,他牽過裴昭的手,輕輕壓住合谷穴。
瓷白的指骨堅硬而漂亮,動作極是溫柔,唯獨玄鐵扳指有些硌人。
裴昭輕輕“嘶”了一聲,想把手縮回去。他立刻停下動作,關切地問道:“很痛嗎?”
裴昭搖頭。
“殿下貴體,為我做這些,我……怕我折壽。”
崔珩淡笑道:“可是看手相,裴小姐并不像福淺的人。”
裴昭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會,接着,擡眼看向崔珩。他自然而然地把掌心攤開。
細長的生命線中央有一道缺口,并非吉兆。
崔珩認真道:“裴小姐,這一條可以看壽命,本王的手相,是短命的征兆。”
裴昭連忙道:“算命先生招搖撞騙的詭計而已,殿下竟也信。”
“短壽什麼的,是郎中說的。”
裴昭打量起他蒼白昳麗的面容,或許是當年在戰場上受了什麼重傷。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珩輕笑了一聲,不再說話,隻是輕輕用指骨替她推拿。
柔軟的夏風将帳幔吹得輕輕搖曳,屋中的靜默令人心跳加速。
裴昭打破沉默,問:“殿下,王茯處理好了麼?”
“燒得很幹淨。”
“殿下動作真快。”
崔珩好奇道:“王茯曾在金吾衛呆過,但脖子上中了兩刀,心口中了一刀……原來裴小姐還有功夫在身。”
裴昭輕笑道:“我又不是殿下的死士,哪會什麼功夫。”接着,認真講述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崔珩聽着聽着,黑眸微微凝住,半晌,才道:“他死得未免太過輕松。”
裴昭歎氣道:“若是條件允許,我自會想辦法折磨……不過,王茯還活着這件事,子實似乎也不清楚……當真有些奇怪。”
每次兩個人相處得好好的,這個讨厭的名字便會冒出來。
崔珩冷冷道:“說不定王萼沒把裴小姐當重要的人,瞞着你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