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請謹慎觀看,一旦不适立即點X。本節為劇情演繹需要,請勿代入現實,現實中的情緒問題請務必選擇正确安全的疏導方式*
*本文無任何醫學背景*
然而預言并未實現。因為蘊姬在當夜就被發現昏迷在廊下。
此後高燒三日,水米不進。
不明原因的高熱将病榻上的蘊姬燒的通紅滾燙。哪怕八纮酥浥和紊劫刀窮盡了所有能想到的降溫辦法,也都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
紊劫刀抱拳低頭,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這前個兒還好好的,中氣十足地和卷毛仔吵架,安怎就突然病成這樣?這是什麼病,宗酋你倒是說話啊!”
“安靜!”正在搭脈問診的八纮酥浥輕聲呵斥,音調雖低,口氣極嚴厲,“門外是誰在吵鬧?叔父你去瞧。”
紊劫刀邊走邊嘟囔,手還沒摸上門框便說:“還不是卷毛仔嗎?行行行,我讓他閉嘴……”
“等一下。”八纮酥浥猛然起身,快步上前抓住了紊劫刀的一側肩頭,“讓他進來。”
“啥?!”
在紊劫刀不可置信的驚訝之中,八纮酥浥已然恢複了八風不動的沉着狀态。他收回手臂,重新籠袖端立在榻邊,複述了一遍自己的命令。
“我說,讓夢虬孫進來。”
出乎意料,進門之後的夢虬孫緊抿着嘴唇,直奔病患而去。他猶如不知熱燙,将蘊姬垂在榻沿的指尖合在掌中,緊緊盯着失卻意識的面龐,隻大顆大顆地掉眼淚,卻沒有一絲聲響。
好似剛才在門外大吵大鬧的家夥,根本不是他似的。
紊劫刀看不下去地把臉撇開,正對上八纮酥浥若有所思的眼睛,于是說:“這麼幹看着怎麼行?宗酋,你這麼聰明,再想想法子罷。”
“叔父,我不是神。但為她祈禱神明的寬赦罷。”
八纮酥浥說着便要趕走夢虬孫,後者不撒手地猛然抱着人後撤。動作幅度之間,蘊姬一隻衣袖翻落到了肘彎,露出雪膚之上的猙獰傷疤。無數新的、舊的割傷血痕縱橫交錯,腫脹滲液,猶如蟲體絞纏盤踞在光潔無瑕的平滑肌體,吸食血肉。
“這是什麼?!”夢虬孫連忙去撩另一邊的寬袖,果不其然發現了相同的交錯蛛網般的深深淺淺的結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八纮酥浥面容鎮定:“你是在質問我嗎?”
“宗、宗酋,這是……”
“不然我是在問誰!小雲每日都在你身邊,她傷成這個樣子,你難道都不知道——”
“我知道又怎樣。”八纮酥浥淡淡道,“這是她自己要做的。她的族脈很特殊,能夠轉化制作藥物。你一直好奇湯藥腥味的來源,現在你知道了。”
“我……嘔……”
夢虬孫下意識地反胃嘔吐起來,但他從昨夜到現在沒有任何進食,所以隻是劇烈的幹嘔而已。
“開什麼玩笑!”紊劫刀更早一步跳起來,他瞪着氣紅了的眼睛,兩隻大掌緊緊攥住八纮酥浥的領口,大聲質問,“你在取小雲的血肉喂給卷毛仔!這就是你的藥方嗎?誰讓你這麼幹的?你安怎敢這麼做!你簡直——”
八纮酥浥任由紊劫刀這麼拎着,像是不知痛一般,仍作那副理所應當,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冷靜平淡。
“就是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們才瞞着你做。那就讓夢虬孫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叔父,你可麥太偏心了。”
紊劫刀松手攥拳,一把捶開八纮酥浥,将人打到牆上,不等他站穩就又薅回來,氣勢洶洶地大罵起來:“放你大爺的狗屁!卷毛仔和小雲隻能一換一?這種狗屁交易老子不幹!老子要兩個都活着!我們?這個們還有誰?還有誰!”
他雖叫罵的急赤白臉,卻沒聽八纮酥浥的回答就沖到病榻前,撈起來蘊姬的雙臂查看。這一看就看出了貓膩。
“等等,卷毛仔出事才幾個月。這、這、還有這裡,這些疤痕一看就不是現在才割的。你該不會之前也在取她的血,你安怎忍心,怎麼下得去手!!”
夢虬孫聞言也猛地擡頭,看向八纮酥浥。
“叔父,她來到鳍鱗會之前的事情,你不能也算在我的頭上罷。”八纮酥浥狀似無奈地接着話說,“我就知道,縱使是兩人的密謀,最後壞人還是我來做。”
“這件事,和小雲現在的情況有沒有關系?”嘔吐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東西的夢虬孫,狼狽地用袖口擦擦嘴巴,使勁吞咽着艱難問道。
八纮酥浥有一瞬的沉默未答。
紊劫刀即刻高聲催他:“宗酋,你倒是講話啊!”
“……我想,有的。”
寒光驟閃,一聲清脆,利刃出鞘。是夢虬孫反握鞘尾,掼出洞庭韬光一霎劍芒如星,指向八纮酥浥。他目光灼灼,沉聲說:“既如此,就再拿我的血,還給她。”
八纮酥浥啞然一霎,隻得不耐地駁道:“你以為這是挑水缸,這缸滿了就分給那一缸。且不說你的血有沒有同等作用,即使有,她的發病與你完全不同。不能愈合的傷口畸形增生,加劇感染,造成高燒。”
“那麼,還有什麼法子可以用?”夢虬孫看出八纮酥浥的拒絕,先于對方的言辭之前一針見血,“你講過,這是她到來鳍鱗會之前就有的症狀,那麼之前一定有方法遏止。”
“這時候頭殼倒是靈光。”八纮酥浥也望向蘊姬,而後輕阖了眼,“……珍珑髓。一兩可值萬金的石脂香料珍珑髓。”
暫時擺脫了閻王鬼途和礦監敲詐的鳍鱗會,雖已散去饑餓籠罩的殘酷陰影,但也不過勉強果腹而已,遑論在物資緊缺,商旅不通的混亂時局裡,獲得如此珍惜昂貴的藥材。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誰允許這種事情了,誰答應你們擅自做這種——嗚!”
夢虬孫惡狠狠地把頭撇開,努力掩藏壓抑的哭嗓,身軀幾乎蜷成了一團,指甲不自覺地掐緊掌心。可他的肩頭仍是一抽一抽的。
紊劫刀默不作聲地上前,拍了拍小團龍的後肩。随後,他裝作爽朗地哈哈笑了兩聲:“這有什麼喪氣的。大不了,刀兄我啊,再重操舊業,到那些達官貴人的宅邸裡好好逛逛。”
他說得輕松極了,好似唾手可得。
八纮酥浥收回慢了一步的手掌,重新揣回袖間:“珍珑髓乃是貢物。皇室之外,也僅有屈指可數的鲛人豪族才堪使用。叔父知道從何找起嗎?這等時局,閥閱之家的堅固塢堡,又豈是好相與的。”
此言一出,本露希望的小龍眼又垂搭下去。
紊劫刀見狀瞪了八纮酥浥一眼,“就你知道得多。”
“我隻是實話實說。”
紊劫刀摸了摸下巴,像是認真在考慮哪些豪門可以踩點,但他突然以拳敲掌,恍然大悟一般叫道:“香料,香料是不是應該非常香?”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哎呀,你們等着!”
紊劫刀狂風過境般地沖出門外,不過半刻鐘,又火急火燎地跑回來。他手裡小心翼翼地護着一隻雕刻精美的紅色漆盒。
“宗酋,你快來看,這個澡豆就很香!”
八纮酥浥無語探頭,“叔父,珍珑髓是香料,不等于香料都可以——”但他的話在紊劫刀打開蓋子,香味逸散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他從紊劫刀的手中近乎奪過澡豆确認香味,難以置信地望着對方:“這是哪裡來的?”
紊劫刀卻不回答他,隻顧催促着确認。
“到底能不能用?”
“分量很少,也須得從中提取分離出來,但可以一試。”
八纮酥浥邊說邊走,收盒出門。三個時辰之後,緻命的高燒終于消退下來。
“分量還是太少了,不過至少保住了這條命。”
結束診治的八纮酥浥微松了口氣,一轉頭便是紊劫刀笑呵呵的臉。
“沒想到叔父手裡,竟還有這等昂貴之物。盜聖果真名不虛傳。”
紊劫刀笑得憨憨撓頭,明明受用,嘴上還偏要裝謙讓,“啥呀一家人講這虛頭巴腦的。孩子沒事就好。再說,也不是我的東西,是我……呃……朋友留下的。”
夢虬孫奇道,“你竟然能有那麼富貴的朋友?”
“咋個不能法。你不也有小雲這個——咳咳,總之,我盜聖的知交兄弟滿天下,可不是各個都是窮鬼。”
八纮酥浥輕輕挑眉,“隻是朋友?”
紊劫刀立即大聲咳嗽制止他:“咳咳咳……當然!不準辱沒她的名節!”
“我可什麼也沒說啊叔父。”
夢虬孫突然默了一刻。
紊劫刀見了,連忙過來安慰他,“宗酋既說了沒有性命危險,小雲醒來也就是時間地問題。你已兩日一夜沒阖眼了,快去歇着。這裡有我守着呢。”
夢虬孫擡頭卻道,“小雲,和刀叔你的朋友有關系嗎?小雲,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婢女。”
紊劫刀一驚,忙去看向八纮酥浥。後者毫無破綻地反問回去。
“你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隻是直覺。所以,你和刀叔都知曉,隻瞞着我。”
重音落在隻瞞着我上。
“并非不信你,隻是她的身份在鳍鱗會,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八紘稣浥在紊劫刀猶豫不決之前搶先開口,“她是鲛人之後。”
紊劫刀的大驚失色,被夢虬孫理解為八纮酥浥突然道破所緻,并未起疑。
八纮酥浥見他反常的沉思不語,進一步追加,“你很在意這一點嗎?”
夢虬孫先是點頭,後迅速搖頭:“從前也許會,但現在……不,我在意的是,她明明曾說過與鲛人有怨。”
“這也是實情。她本出身望族,家道中落才流落江湖。”八纮酥浥略頓了頓,才又接下去,“所謂鲛人一脈,從來也不是鐵闆一塊。令尊的遭遇,也與他們内部利益糾葛有關,并非皆因你所起。”
夢虬孫一愣。另一道氣若遊絲的啞嗓微微響起。
“……竟聽見八纮酥浥寬慰人,海境是不是要下雨*了?”
“小雲!”
“小雲你怎麼樣!”
八纮酥浥好似嫌棄地一瞥眼,道:“一開口就是刻薄人。果真是上三脈的千金小姐。”
蘊姬隻虛弱地笑着。
紊劫刀聽不明白這陰陽怪氣式的交流,連忙開口:“這怎麼你們兩個也較上勁了。天大的事情,等丫頭身體好全乎了再說不遲。”
夢虬孫雖也迷惑不解,但他的直感敏銳,并未從兩人的交流之中察覺任何敵意。
果然下一秒便聽得蘊姬輕聲道,“謝了。”
“不敢當。”八纮酥浥不受禮般地一側身,示意紊劫刀的方向,“是叔父給的救命藥。”
“嗨,啥呀,那是你姑母留下的東西。這肯定是她在天上保佑你呢。”
紊劫刀一邊說着,一邊還信誓旦旦地往上指。
蘊姬面上的笑意便淡了許多。
八纮酥浥及時攔下還想繼續說的紊劫刀,“讓病患好好休養一下罷。”
“欸對對對!瞧我,小雲好好躺着。想想吃點什麼,刀叔等下就去買來。”
“我也……”
“她這幾日都得吃清粥。”
八纮酥浥毫不留情地将人一并推出門外。紊劫刀要去後廚囑咐飲食,夢虬孫卻留了下來。
“鳍鱗會,原來有這麼多鲛人的嗎?”
“多?”八纮酥浥在心底默念過夢虬孫、蘊姬和玲姬這三個有一半鲛人血統的名字,又想起夢虬孫恐怕并不将自己認作鲛人,一時有些好笑,但面容上分毫未顯,“你想知道她的私事,應該向本人去了解罷。”
“我之前從沒聽刀叔或者小雲,提起過這麼一個姑母。她是和小雲一起來的嗎?”
八纮酥浥遽然變色。
“安怎?這個也是不能問的?”夢虬孫道。
“不,她們并未在鳍鱗會見過面。”
“為什麼?”
“因為在那之前,她已經死了,死于閻王鬼途的試驗後遺症。”
“什麼——”夢虬孫且驚且怒,“怎麼什麼壞事都少不了那幫惡賊!等一下,等一下,她是小雲的姑母,那肯定也是大戶的小姐,怎麼會被抓去試驗?”
八纮酥浥無聲地笑了一下,森然笑意陡生陰冷。
“是被自己的兄弟出賣的。我說過了,她們的族脈很特殊。閻王鬼途給出了非常、非常高昂的價碼。”畢竟,閻王鬼途向北冥無痕許諾的,是海境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