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忍者玩的挺不錯的嘛。”李華記得這是楚雲秀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在訓練室裡，而是他出去買飲料，偶遇了在角落裡點煙的煙雨隊長，她在煙霧缭繞裡聽到一聲“前輩”，然後回頭沖他莞爾一笑，眼神明亮。

“會抽煙嗎？”楚雲秀看似随意地問道，似乎并不指望對方會回答什麼，畢竟面前的後輩看起來還未成年。李華猜她手裡拿的應該是女士煙，不然不會聞起來香香的，像是水果糖一樣的氣息，有點微甜。

楚雲秀可不是甜甜的水果糖，她理應是塊微苦的巧克力，或者是帶刺的玫瑰花。不對，她其實應該是個優雅的名媛……李華如是想，然後他很誠實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抽煙。

少年人或多或少都冒險嘗試過抽煙，但李華第一次就被嗆得直咳嗽，從此之後他就遠離了香煙，不想再被嗆第二次。

“那你應該早說，未成年少吸二手煙。”楚雲秀匆忙把煙按滅，好看的手指捏着煙就往垃圾桶那裡走、李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這位踩着高跟鞋，身高和他一般高的女隊長，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說了句“前輩再見”。

這一聲倒把楚雲秀的神喚了回來，她把垂下來的一縷卷發拂到耳後，轉身問他：“你的名字是什麼來着？”

“李華……但我英語不好。”李華說道。

英語作文這個梗，是李華每次都會被人調侃的存在，但楚雲秀顯然脫離校園有些時日，她怔了一下才彎了嘴角：“沒關系，榮耀打得好就行了，你可是我的隊伍的一員嘛。”

這話或許隻是客氣，楚雲秀是煙雨隊長，煙雨也算是她的戰隊，而李華作為訓練營的一員，的确算是她隊伍的一員，隻不過不知道他哪天能夠成為正式隊員而已。但是這句話，的确很鼓舞人心。

李華後來回想起來，感覺當時楚雲秀臉上隐隐有些疲憊，但還好她的眼神永遠是清亮的。

想一想也明白，煙雨最初并非強隊，楚雲秀一出道就成為唯一一位女隊長，帶着煙雨被前輩們一通痛虐，逐漸給隊伍找到了正軌，這絕對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在雙核時代下，她看起來難免有些孤獨。不是說煙雨團隊配合的不好，而是總有人跟不上楚雲秀的節奏和思路，作為黃金一代，他們每個人的能力無疑都非常出彩，楚雲秀當然也是。但他們不是一人戰隊，于是楚雲秀不動聲色地調整了自己，成為了被人诟病的“關鍵時刻掉鍊子”的、聯盟選手裡有些綿軟的存在。

她這樣的人怎麼會是綿軟的？她可是能用煙霧籠做半面妝的姑娘，她理當雷厲風行，擁有個性。高跟鞋所踏足的地方，伴随着清脆的聲音，這都是她的無盡疆土。

楚雲秀合該是位女王，她需要臣民。

從那一天開始，李華在訓練中更加努力。他希望自己能夠盡早出道，站到煙雨的隊伍之中，幫助楚雲秀分擔一些責任，讓她可以淋漓盡緻地展現自己，而不是被不明真相的人以一句“畢竟是位女隊長”來抹殺她的個性，輕視她的努力。

然後他就出道了、楚雲秀倒還記得他，跟他打招呼問他英語怎麼樣了，李華腼腆地一笑，說道：“我的賬号是林暗草驚，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煙雨蒸蒸日上地發展着，他們在第八賽季的時候甚至擊敗了霸圖，進入了四強。可惜好景不長，商業價值與戰隊部署發生沖突，楚雲秀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她總是以精緻的妝容來掩飾自己的憔悴。而煙雨所有的選手都在拼了命地努力，其中以李華為最。

因為他想要分擔隊長所肩負的壓力。

然而他們失敗了。

“你看，就這樣吧，多累啊。”楚雲秀這次倒沒抽煙，她咬了支棒棒糖。見李華一臉詫異，她才恍然地解釋道：“我在有壓力的時候學會了抽煙，但這不是個好習慣，我爸媽說抽煙的女孩找不到男朋友，非讓我戒煙。”

“所以隊長就戒煙了？”李華心中有些苦澀。楚雲秀是何人，她才不需要這樣将就。若是對方容忍不了她的習慣，那也是配不上她。

“我隻是突然良心發現，你聞我二手煙的次數有點多。”楚雲秀輕笑道，“好啦，其實我是覺得自己年齡一天比一天大，還是要好好照顧身體，不然落下一身病來，以後有的苦吃……所以，就這樣吧。”

“那種苦那可比巧克力苦多了。”她拿着棒棒糖，還是熟悉的拿煙的姿勢。

李華想說他聞煙味其實無所謂，但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俱樂部不肯妥協，煙雨下賽季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有的時候真的不是隻憑努力就可以解決一切的事情。他想啊想，隻想到在論壇上看到的一個帖子，于是他說了起來，想分散一下楚雲秀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忘記沒進季後賽的不爽。

三零一引進從歐洲過來的白庶，讓更多的人看到了國際上的榮耀比賽。有人猜測榮耀公司之前一直把角色等級停留在七十級就是為了統一各國的遊戲進度，照這樣下去，說不定榮耀未來也會像其他運動一樣舉辦一個世界級的比賽。屆時，國家肯定會組織隊伍去參賽。

“這個帖子還挺有道理的。”楚雲秀點了點頭。李華看出她隻是在客觀地表達自己的贊同，似乎沒有什麼興趣，于是他想了想說道：“隊長你可是第一元法，這要是選人去國家隊，你肯定會被選上。”

“怎麼，我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挺會吹我的，原來我的副隊竟然是我的粉絲嗎？”楚雲秀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出聲來。這是煙雨止步季後賽之後，李華第一次看到她真心實意的笑容，而她剛才那句“我的副隊”，更讓他感覺到一些熟悉。

四年了，他從她的隊伍的一員，變成了她的副隊。

就這樣吧，離她近一點就挺好的。

副隊也是很可愛的昵稱啊。

隻是他不敢說“我的隊長”，連玩笑話都不敢。因為萬一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占有欲，想要得寸進尺，他就不會那麼心甘情願地把自己按捺在臣民的位置上了。臣民會想要上位的。

楚雲秀去國家隊訓練的時候，李華把她送到了機場。楚雲秀看着他非常熟練地幫她拿着大包小包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每次都麻煩你這樣，我真不是個好前輩。”

“沒事的，隊長。”李華笑了笑。

他也隻能做這些了。

楚雲秀去蘇黎世的第一天，李華想着決賽的時候要帶着其他人去蘇黎世給她加油。然後他做了個夢，夢見楚雲秀退役了，她聽家裡的話去相親了，然後，她結婚了。

李華立即被吓醒了，接下來的後半夜他愣是沒敢閉眼，生怕閉眼睡着之後又繼續剛才的噩夢。沒錯，這就是個噩夢。

他以國王最信賴的忍者屬下的身份，藏匿在她身邊，流水幾年間在心中做她最忠實的臣民，做她在賽場上最好的搭檔，做相思中無所奢求的暗戀者。他不敢有多一點點的旖思，但卻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第二天他頂着黑眼圈歎氣，覺得楚雲秀是一隻狡猾而慵懶的狐狸，她輕輕巧巧一句“我的隊伍的一員”，人尚且籠在看不清的煙霧裡，就已經把他俘獲成為了臣民，而她全然不知。

有時候李華甚至懷疑，到底是他藏的太好不敢太得寸進尺，還是楚雲秀一直在裝作一無所知？

結果李華打開手機一看，發現了楚雲秀的未讀語音消息。他按了一下手機，熟悉的聲音帶着點輕快從遙遠的蘇黎世傳來，穿透了他這幾年青春：“我的副隊，蘇黎世特别好看，你要來旅遊嗎？前輩帶你玩！”

李華笑了笑，回了兩個字——遵命。

女王有命，他在所不辭。

唉，楚雲秀真是太犯規了，他才做了噩夢，她就贈給他了一枚定心丸。

過得幾日是幾日，綿長的暗戀，就這樣繼續吧，能被她在百忙之中想起來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這麼看來，他和煙雨的“綿軟”倒是很合得來，一廂情願還缺少勇氣，可能到最後就自己感動自己吧。簡直跟某些青春傷痛系文學一樣，萬分矯情。

其實李華也不是全然在追求楚雲秀的行事風格，至少他第二次點煙被嗆到的時候，他就沒再繼續嘗試了。靠近喜歡的人有無數種辦法，這樣不适合自己的習慣就算了吧，反正李華不可能活成男版楚雲秀，他還是照自己的模樣去生活好了。

不過對于楚雲秀的一些日常小習慣，他卻是了然于心。她喜歡吃辣，最愛的飲料是加冰的芒果汁，她生氣的時候露出的笑容隻會勾勾唇角，而在開心的時候，她會笑得連牙齒都露出來……

幾年下來，日積月累，楚雲秀的一些習慣也成為了他的習慣。比如在去買飲料的時候，在訓練營時的李華隻會拿瓶自己喜歡喝的可樂回來，現在的他會給楚雲秀帶芒果汁。如果趕上她生理期，他會自動換成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