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覺得我做的很不好。”鄒遠說道。
少年的睫毛很長,一貫挂着腼腆微笑的表情有些低落,充滿了迷茫和委屈。
“都是同期出道的,孫翔就很對得起全明星的入圍,而我隻是因為大家對百花缭亂這個賬号充滿各種感情,才把我送了進去。”
“我也很喜歡你用自己賬号時的模樣。”我撥開被風吹亂的頭發,眯着眼睛看着遠方。“不過那張卡完全沒辦法和這張神級賬号卡相比拟吧。”
“嗯,我的确應該知足。但是孫翔是最佳新人,他是個天才,所以他接手了一葉之秋。唐昊在新秀挑戰賽裡挑戰前輩成功,也是前途無量。劉小别是手速達人,這賽季的單挑成績很好,徐景熙和袁柏清都成了本隊最可靠的大治療,李華是煙雨的副隊長……”鄒遠一一列舉道。他比以前高了一些,也長開了一些,本應該是更成熟穩重一些的。
可其實鄒遠也不過是個少年,明明還是該讀書的年紀。所以即使他列舉同伴時的模樣非常幼稚,我也隻是笑了笑。
等到他把同期挨個念叨了一遍,他總結道:“大概以後别人提到我,隻會說我空有運氣,毫無實力吧。”
運氣也是一種實力。新生代總是想要挑戰前輩,想打破現狀,想擁有被世人認可的實力。
百花曾經拿過三次亞軍,這是一支實力不俗的隊伍,但如今它把壓力全部都放在鄒遠這裡,對過分年輕的他來說,無疑讓他非常疲憊。
“張佳樂前輩最近用小号在公會幫忙,雖然我可以理解他的退役,但我總覺得他的實力完全可以複出。”鄒遠提起了他最尊敬的張佳樂前輩,當初拿到張佳樂簽名的時候,鄒遠還很高興地給我打過電話。
“你想說,如果他複出的了,你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嗎?”我問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張佳樂應該不會再回到百花了吧,不然他何必要退役?
百花肯定會針對這賽季的情況進行改變,總不能真的一直讓鄒遠扛着,我猜戰隊或許會引進其他選手,如果鄒遠真的不想當隊長——
“那就當個副隊吧。”
鄒遠呆了呆,似乎是在消化我所說的話裡的巨大的信息量。忽然他看到了我的手,有些疑惑:“你怎麼塗了……粉色的指甲油?”
我以前的時候曾經和鄒遠嘲笑過粉色過于嬌俏,百花這隊服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還讓他拍隊服照給我看。我自己從來沒穿戴過任何粉色的元素,因為我覺得這不符合我酷酷的氣質。
“百花色啊,為你應援。”我笑嘻嘻地說道。
“謝謝……”鄒遠有些不知所措,他總是這樣相信我。
我為什麼塗粉色的指甲油?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看到那個顔色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來那個真的穿了隊服對着鏡子拍了照片發給我,結果不小心拍到了隊友襪子的少年。
以前他還會喊我學姐,現在卻不會了,畢竟他早就去了訓練營,已經脫離了學校,自然不用再使用學校裡的稱謂。而且我不比他大上多少,所以我也不怎麼在意稱呼的問題。
“你今天是來求安慰的嗎?”我問他。
“也不全是。”鄒遠說道。
他喝酸奶的時候不小心将酸奶蹭到了嘴角,我怔了怔,遞給他紙巾。然而在鄒遠接過至今之前,他下意識地就把唇邊的酸奶抿去了。
……天啊,他怎麼跟我染上了這種習慣。
我忽然想起來,當初他看我喝酸奶的時候,好像就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今天可真熱。”我坐在陰涼地裡胡說八道,“把我的臉都曬紅了。”
4.
“你是不是每天都沉迷學習,都不記得日期了。”鄒遠忽然問我。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才發現明天居然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還好我上學早,所以複讀了還是可以在高三擁有一個成人禮。”我感慨道,“小遠是想提醒我過完生日之後,别忘了給你選生日禮物嗎?”
身為沒工資的人,我可買不起送給職業選手的禮物。
的确快到鄒遠的生日了。十八歲,這一個本該天不怕地不怕,勇敢追随夢想,對未來充滿期望的年紀。我希望鄒遠可以盡快振作起來,後面的狀态變得越來越好,做到真正用實力說話……等到那時候,我或許比我考上滿意的大學還要開心。
畢竟考上大學沒有工資可以拿,但鄒遠表現好了,可以拿更多的薪資。
“……我看你是想敲我一筆,讓我請客吧?”因為實在是太熟了,鄒遠說話也不再拐彎抹角了,他很直接地就揭穿了我的想法。
“苟富貴,勿相忘嘛。”我把可樂罐拿起來,準備把它丢到遠處的垃圾桶裡。
但在準備丢出的瞬間,我忽然産生了幾分猶豫,總覺得不能穩穩當當地把它丢進去。
鄒遠察覺到了我的想法,他接過易拉罐,輕輕松松地把它丢了過去,隻見可樂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咚”的一下落入了垃圾。
我拍手鼓掌,然後問他:“要是沒有丢進去該怎麼辦?”
“那就趕緊躲起來别讓人看到,等下課時裝作路過的愛環保人士,把它撿起來放進去。”鄒遠說道,“隻要别砸到那些打羽毛球的人,就有可以補救的方法。”
還挺狡猾的啊。
我再次鼓掌:“感謝榮耀,感謝百花,不僅教會了你丢手雷,還學會了丢易拉罐。”
提到打羽毛球的人,我不由得想起當初的我們倆,還真是令人懷念。
看,那個羽毛球飛過了網,還命中了對面姑娘的心口,有些似曾相識。隻不過我和鄒遠那是反過來的,我把羽毛球打中了他的心口……真是罪過。
“你打算送我什麼?”鄒遠問道。
我又開始滿嘴跑火車:“百花獨家周邊——百花蜂王漿。”
鄒遠顯然沒信,但他配合地做出了相信的樣子:“原味的比較好。”
我就很喜歡他這樣,雖然不說話的時候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他很适合做一個策應。
要是他沒去百花,沒準我們倆能報個德雲社,以後一起說相聲,我逗,他捧。
鄒遠突然笑了,少年笑起來清清朗朗,我聽出來他是發自内心地感到開心:“說到那隻青蛙,我看到一隻青蛙都不願意坐湖觀天,我想,那我也不能一直局限在做戰隊小透明的想法裡啊。”
我很驚訝:“所以你就順手幫了它一下,還把它帶到了體育場?”
“它是憑實力自己跳過去的……超市的人推着小推車路過,它沒出聲,自己跳上去搭了順風車,然後就到了體育場。”鄒遠說道,“你看,天降機遇,必須要好好珍惜和使用。”
所以我苦口婆心了那麼久,還比不過一隻小青蛙給他帶來的啟示?
我有點不開心,我要鬧情緒了。
“其實今天還是個很重要的日子。”鄒遠繼續受到,“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紋身?”
我這才想起來,我都快要不記得這是我當初我去網吧打了架吊着胳膊住了院,耽誤了中考的日子了。
不對啊,鄒遠怎麼知道?我錯愕地看他。
我記得當時我是進行考前放松,拿了我媽的身份證溜去了網吧。其實我也很喜歡榮耀,不過我雖然有一點天賦,但絕對不可能成為正兒八經的職業選手。
結果等到我準備下機離開的時候,隻見有人堵在門口吵了起來。有個男生和他爸媽在吵架,好像是為了打遊戲不上學的事情産生了争執,我都付完錢了,他們還在吵,直接擋住了我面前的路。
“麻煩讓一讓啊。”我說道。
對方怒道:“你算誰啊你!”
這種人還想當職業選手?簡直是搞笑。算了,還是不打人了,畢竟他一家三口都在,我隻是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