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底算是《夜路》或者《意中人》的姊妹篇,更偏向後者,因為和夜路到底題材差距較大,所以,不是一個純粹發糖的甜餅。
我意料之中地看着出來約會們的情侶逃進了各個店裡,誰讓小雪的意境突然被混入其中的雨水給破壞了變成了可以淋感冒的雨夾雪了呢,他們匆忙的腳步和落在傘上的冰粒一樣一樣發出沙沙的聲音,在我的世界裡無限放大。
好冷,劉小别再不來的話,我要在情人節凍死在B市街頭了——我面無表情地拿着傘站在地鐵站出口,内心已經把劉小别毆打了一千一百遍。
“這是誰家的美麗冰雕啊。”劉小别來到的時候就看到我凍僵了臉杵在那裡,他試探地問了一句,測試我的怒氣值,“沒有人認領的話,我就帶回去做女朋友了?”
我突然站起來沖了過去,把露指手套外凍得冰涼的手指往他溫熱的脖子裡伸,冰得他直打哆嗦:“冰雕你個鬼啊!信不信我現在化給你看讓你沒有女朋友!”
“你可不是見到我之後表情就融化了嗎?”劉小别把我的手拽出來,塞了杯溫熱的奶茶給我,别哥素來是很酷的,在我面前再狼狽也不會對我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盡管他剛才被我冰的确實神情有些扭曲。
我拿着奶茶,氣鼓鼓地嚼着裡面的珍珠,把傘丢給了他:“你拿着。”
他表情有些為難:“但這樣我就不能牽你的手了。”
拿着傘就不能牽你的手,這話說的讓我一時間有些想笑,好吧如果他另一隻手舉傘,這傘的遮擋面積就自然偏向于他,是因為怕我被淋到才這麼說的。
“可我拿着傘就不能喝奶茶了。”我反駁他,而且也會淋到他。
“那你快些喝。”劉小别說道,“喝不完我幫你喝。”
“不給你喝。”我抱緊了我的奶茶。
“你怎麼這麼小氣?”劉小别難得有點委屈,“我給你買的你都不給我喝一口。”
我咽下最後一口奶茶,把它丢進垃圾桶:“你看,垃圾桶都能收到奶茶,但你收不到。”
站在我旁邊拿着傘的劉小别:……
我忽然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臉揉了兩下,在他錯愕的表情裡噗嗤一聲笑開了,然後下一瞬間我踮起腳在他同樣凍得冰涼的唇上親了一下:“但你收到了一個女朋友。”
劉小别咳嗽了一聲,臉好像是凍紅了——嗯,他要面子,就是這樣,哪怕現在他的唇角印上了我橘紅色的唇釉。
我心裡嘀咕,不沾杯,但是沾人?
說實話我也沒有等很久,一向都是我遲到,今天是湊巧來早了,不過我也不會承認的,因為我也要面子,我們倆都是表面笑嘻嘻其實彼此心知肚明。
我高中旁邊的店還在營業,不過因為學生都放假回家了冷清了很多,所以很适合他和我約會,帽子口罩都不可以拿下來,而且這家店還用布簾隔開了桌子,營造出一種昏暗的安全感。
最主要的是,我和劉小别是四年前的今天在這裡認識的。
而且這家店老闆是我爸媽的熟人,是很安心的一家店,不會把我和他的事情爆料給外界的。就是送餐的小哥每次過來的時候,表情都既忌憚又驚恐。
劉小别皺眉:“他怎麼回事,你這麼可愛他為什麼每次看到你都這幅表情?”
“要是人家看到我露出想搭讪的表情,你也會不高興的吧。”我斜了他一眼,半開玩笑地說道,“也就你把我當個寶貝,其他人誰會喜歡我啊。”
劉小别眉頭皺的更深,他不樂意道:“我可是聽說了你初中有很多人追,我情敵很多的……再說了要不是你學了文科男生少導緻追求者銳減,我哪有那麼容易追到你?”
我伸出手去按他的眉頭:“雖然你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很帥,但我還是不想看到你皺眉,開心點嘛。好啦我實話實說……”
那小哥是我初中同學,不過我爸媽和他爸是表親,他最初開學的時候跟我搭讪想追我來着,後來在知道我是他姑姑以後,他哪裡敢當楊過。
于是這位小夥子班裡大半女孩都追過,獨獨繞開了我,形成了一個圈,圈是他追過的女生,圈裡是我,長久以來他都怕我把他沉迷戀愛不務正業的事情告給他爸媽,于是每次看到我都是這種複雜的神情。
不過,也許他繞過我不是不喜歡我,而是嫌棄我呢?
“幸好我們倆沒有親戚關系。”劉小别做出松了口氣的模樣,“不然就要犯法了。”
“日本表親可以結婚。”我脫口而出。
“就是生出來的孩子可能有問題,沒事,那就不生。”劉小别說道,然後我們倆都發現話題岔到了很奇怪的地方,于是我問他:“你怎麼說的好像你一定會喜歡我一樣,我要也是你什麼姑姑阿姨的輩分,你還會喜歡我?”
劉小别不贊同了:“但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肯定就喜歡你了啊。”
“得了吧,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我哼了一聲,因為他身份的原因,我并沒有在朋友圈裡公開我戀愛的消息,隻是告訴了爸媽而已,所以總有一些脫單了的朋友閑着沒事要給我介紹對象——那我必須拒絕啊。
“昨天我還被人說怕是五年後都遇不到喜歡的人了,要求太高找個好人就行了,我這樣子怎麼可能會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我歎了口氣,托着臉看他,“還跟我提我以前的追求者現在如何如何了,看看人家看看你的,直戳我心窩嘲笑我。”
“那就公開。”劉小别挑眉看我。
我吃了一驚:“别搞笑了,你可是公衆人物。”
劉小别不以為然:“我又不是藝人公開戀情會脫粉,也不是做主播出道的,圈裡還是靠實力說話,再說了,她們不是不相信你嗎,那就拿出證據讓她們來羨慕一下。”
瞧他這幅同仇敵忾的樣子,倒是比我還有幾分不高興。
“我是沒想到會遇見你啊。”我對劉小别笑了笑,“真的,我曾經以為一生也就這樣了。”
“你還不到二十歲,怎麼說話這麼老氣橫秋的,什麼叫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劉小别有些無奈,“路還很長,小姑娘不要太悲觀啊。”
他從對面走到我旁邊坐下,伸手揉了一把我的頭發。
同齡的女生喜歡大玩偶,愛撒嬌,而我不喜歡麻煩别人也不依賴别人,小心翼翼地經營者人際關系,為找到合群的話題惡補了偶像劇。至于同齡的男生大多數都比女生晚熟,我原以為我肯定是要硬生生錯過早戀的機會了。
我真的沒想到遇到劉小别。
在此之前,早戀的諸位朋友們和現在并沒有區别,依然熱衷于給我介紹對象,不過大都是她們男友的好哥們,恨不得按頭讓我脫單,抛開對方人品相貌,我統統覺得不來電。
“總覺得感覺不對,好像是在等要等的人一樣。”我靠在他肩膀上小聲說道,“但是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是你了。”
四年前我在寒假自己出來閑逛,溜到了這家店覓食,劉小别在前台那裡正在和人說話,他聽到開門聲回頭,而我看到了他。
或許那就是所謂的心動,但更像豁然開朗,好像眼前的世界一下子都被打開了一樣,寒冬之下都開出了幾多花來,綻放在我心上,溫暖而又悸動。
“深情一眼萬年?”劉小别跟我開玩笑,“說明你等的人就是我。”
“你跟你隊長學了算命?”我坐起來用餐,“吃個飯還要粘着我嗎?”
我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感覺,反正我差點奪門而出,因為那一瞬間我閃過的都是自卑,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他叫住了我,并說出了我一個之前的同學的名字,問我是不是對方的同學。
哦上帝,我當時本來隻是想奪門而出,在他提到我同學名字的時候,我差點想鑽到地縫裡……對方會不會知道并講了我以前的事情?
萬幸好像沒有,他隻是笑着說百聞不如一見,終于見到那小子說的班裡最溫柔的女孩子了。
“那哥們是在開玩笑吧,我哪裡溫柔了。”我咬了一口劉小别遞給我的蛋撻,“弄得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你面前戰戰兢兢地演人設,不敢暴露本性。”
“你這樣的女孩子不就是很多男生心底的白月光初戀嗎,活潑與溫柔可不沖突,善良的人總是會有一種魅力,詞窮的時候,就叫它溫柔了。”劉小别說的頭頭是道。
“那你有白月光嗎?”我有些好奇地反問他,“出于信任,我以前都沒問過你這種問題。”
“你猜。”劉小别好整以暇地看我。
“那肯定是有了,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對,遇到你太晚。”我一時間連說話語句都有些不通順了,“好吧,我得承認,我現在好酸。”
“那你之前真的沒有喜歡的人?我是說暗戀的也算。”劉小别問我,“誠實點,我們開誠布公真誠公平交換消息。”
這個,的确有,可是後來就沒有了。
我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很多回憶鑽入腦海,直到紙巾的觸感與我的臉頰相觸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在給我擦眼淚,而我竟然濕了眼睛。
“這個太辣了。”我指着蛋撻胡言亂語。
“嗯。”劉小别沒有追問,倒讓我覺得不好意思。
我幾乎沒有跟别人說過這些事,我爸媽就毫不知情,但我說是“幾乎”沒講過,就代表我曾經向人訴說過,但也是因為那次之後,我再也不願意告訴别人。
我感覺嘴巴裡有些澀,隻默默喝着他遞給我的熱橙汁:“我說了你會介意的吧。”
我很害怕。
“你别怕。”他低聲對我說道,把我攬在懷裡,“别怕,是我來晚了。”
可我那時候真的很怕,朋友沉迷自己的戀愛沒有空管我,身邊所在的人也不會幫我,我那時候因為入學年齡小還不到十三歲,我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各方面都很好的男生會做出這些,在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裡,我感覺我頭破血流。
像房思琪那樣,說出去也會被人覺得丢人,所以這也是對方威脅的一個把柄。
“其實、其實真的沒什麼,是我那時候比較單純,想得很簡單,我以為他動手動腳動嘴……我就會變得很糟糕。”
在法律範疇上,這被稱之為猥亵。
在學校氛圍内,這被美名為喜歡與玩笑。
“我真的很害怕。”
“我以為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我們的信息技術課在頂樓,我每一次上去都會盯那個被鐵門隔開的天台看啊看,好巧的是我們家也在頂樓,我打開閣樓的門就能感受到樓上的風,這比樓下的風要大上好多,明明是盛夏,卻感覺比零下好幾度的冬天還要冷。”
“看到樓就想跳,看到刀子就想用,但正如同我沒有勇氣去反抗對方一樣,我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我做不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其實我應該去看心理醫生,但那時候的我實在沒有這個概念,總覺得自己是在苟延殘喘。”
“我厭惡他,又恐懼他,又覺得周圍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情,他們都在議論,哪怕有比較優秀的男生追求我,我也會怕對方偶然知道以後罵我……人的惡意是很重的。”
劉小别一直在沉默。
他握着我的手,我感覺他好像也在顫抖。
我感覺我哭得好難看。
可是眼淚止不住。
我太委屈了。
“當我不再和那個人同校以後,我感覺時間真的可以慢慢地淡化了很多,我想我可以心平氣和地告訴朋友了,正好一位好友分手了閑着無聊,跟我說我怎麼有些疏遠了她,什麼事都不跟她說了,我就告訴了她。”
“你猜她說什麼?”
劉小别輕聲問我,她說了什麼?
“她說,我應該原諒他。”
“我怎麼可能原諒?”
我不是不願意和其他人在一起,而是因為我害怕,我痛苦,可能是我裝的太好了沒有人發現我的痛苦,所以她們認為是我的毛病。
“是我太奇怪了嗎?又或者說真的是我的錯,怪我長得還算讨喜,怪我性格說得過去,怪我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需要原諒他。”劉小别對我說,他的聲音很近又很遠,“你不需要原諒他,苦難會使人成長,可是你的成長不需要這些,所有讓你不快樂的人,你都不需要原諒他。”
“你沒有任何錯,你真的沒有任何錯。”他的聲音裡好像也壓抑着痛苦。
“我不需要原諒他。”我重複道。
“不過,我聽說他在勾搭外校的女生時被人家學校的男生給揍了一頓,又因為是自己理虧要維護自個兒好學生的形象,最後沒敢找對方算賬。”我吸了吸鼻子,“我一直很想感謝那個打他的人……說不準我還會自我感覺良好的喜歡對方。”
“就當那個架是為了我打的吧,人在青春期的時候,總會喜歡為自己打架的男生……不過我沒有遇到,我不是讓你去打架,你要是亂來我肯定會擔心,你的手是用來打比賽的,可不是用來揍混蛋的。”
“真的,我以為我會渾渾噩噩繼續下去,遇不到喜歡的人,又不願意将就在一起,更不願意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共同生活幾十年,沒有愛情,沒有婚姻,成為大家眼裡的怪物。”
“到時候連父母都無法理解我的舉動,我就趕緊潇灑一下我的人生,如果生了病也不要治了,直接找個地方自生自滅,提前通知好警方來收屍,一生也就這樣了。”
“可是我遇見了你。”
因為遇到了他,我想要改變這個悲觀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