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有些灼熱,他們将船依靠在樹蔭下乘涼,池鸢在船頭打坐入定,謝離則在小船裡尋了些釣魚的器具走到船尾撐杆垂釣。
水波蕩漾,碧青的溪水中飄滿了落花,清風拂面,送來滿懷的清香,樹影交疊之下,金色的陽光投映在謝離身上,他盯着一動不動的魚竿看了良久,終是支撐不住有些疲倦的阖上了雙眼。四下徐徐暖風,鳥啼鶴唳,繁雜之間又顯得無比靜谧,一圈接着一圈的水波将船推送到岸邊的楊樹下,兩人一船藏匿在茂密的草叢樹枝之間,叫人難以發覺。
離岸數百步有條幽深的小路通至夢月園角門,路旁垂柳依依百花齊放,蔥蔥郁郁一派繁茂景象。忽聞一道極低的呢喃聲輕輕随風而來,驚動了船頭前入定的池鸢,她睜開眼,靜靜看着衣裙花紋上停留的彩翼蝴蝶,凝神聽了幾許,那聲音卻是越發的清晰了。
“唉,讨厭,表哥不要碰這裡。”“呵呵,表妹全身上下都是表哥的,還有何處是表哥碰不得的地方?”“哎呀,那表哥可要疼惜奴家一些,這裡畢竟不比屋子裡舒服,你瞧,我的手都被雜草割傷了呢。”“哪裡,讓表哥瞧瞧,哎喲,我的小心肝,可疼不疼?”“哼,表哥真是讨厭~”
池鸢不動聲色的站起身,那隻蝴蝶依然停在她的裙擺上,她回頭看着已然熟睡的謝離,皺眉思慮間身形一動就飛上了岸。
遁着聲音尋去,隻見芳草叢中,有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滾作一團,直到靠近池鸢才分辨出了那模糊不清的低語聲,沒想到又是他,齊嶼!光天化日之下還尋了個清幽之地和人野合,也不怕人瞧見了他那白淨如玉的屁股。池鸢站在樹冠上瞧了幾眼,發現躺他身下的女人好像不是花眠。
眼前一陣白花花的身子像毛毛蟲一樣在草裡湧動,池鸢坐在樹冠上皺眉瞧着,倒不是她喜歡看這些床帏之事,而是這兩人的對話引起了她的興趣。
隻聽齊嶼身下的那名女子嬌嬌滴滴的說道:“表哥,你何時娶我過門呀?”齊嶼動作一頓,安撫道:“乖,等表哥娶了正妻入門,随後就接你入府。”“不成,你這個騙子,為了你我都願意扮成丫鬟混進來,日日夜夜服侍着你,你還不滿足?說,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齊嶼動作突然加快,直激得那女子嬌喘連連。“不急不急,上頭正給我物色人選呢,我估計是王家那位。”“王家?王知希還是王約素?”齊嶼呵呵一笑:“想什麼呢,這兩位的姿色怎麼會便宜了我,我的名聲和那王安差不多,七大世家沒有哪一家願意将女兒嫁給我,哎,選來選去,最終還是和王家的人聯了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女,還算是嫡系那一脈。”“那……長相如何,人品如何?”
“你問這做什麼?”“哎~你輕點,她以後可是我的主母,這些事情自然是要打聽清楚的。”齊嶼将頭埋在她胸口裡,聲音含糊不清:“放心好了,她模樣自是比不過表妹你的,不過娶來當個擺件,管那麼多做什麼?”齊嶼身下的女子伸出手将齊嶼的頭顱緊緊抱住:“那表哥可要說到做到,一定要娶我進門。”
原來齊家要與王家聯姻,他們暗中設計陷害謝家,背地裡又對秋家陽奉陰違,齊家的野心不小啊,也不知他們是下棋的人還是下棋人手裡的棋子?池鸢才想了一會,那邊的狗男女就開始哼哼嗯嗯不斷了,齊嶼的表妹也太不知羞恥了,以為這荒郊野嶺沒有人了,叫得越發銷魂,池鸢雖不為所動,卻也有些受不了。
突然樹影間風聲一動,池鸢回頭一瞧,原來是謝離來了,他定是被這對苟合的野鴛鴦吵醒了。謝離飛身落在池鸢靠坐的枝幹上,他打量着遠處的男女緊鎖眉頭,池鸢看着謝離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謝離在想些什麼,直到謝離回頭的時候這才察覺到池鸢的視線,他瞬間羞紅了臉,局促的撇開臉去不敢與池鸢對視,然而那聲聲嬌媚之音不斷在兩人耳邊交織纏綿,氣氛尴尬得謝離有些後悔飛上來。
謝離是很尴尬,但池鸢卻一點也不尴尬,她無知無覺的看着謝離道:“你醒了?”謝離動也不敢動,他死盯着樹皮,聲如蚊呐:“嗯……”
好在齊嶼二人終于辦完了事,兩人相依在草叢裡溫存低語。表妹嬌聲問他:“表哥~你讓我盯着那花家的小姐做什麼?”齊嶼挑起她的下巴雙眸眯起:“明知故問。”“啊?你要娶她?”“怎麼,你不願意?”在齊嶼逼視的目光下表妹連連搖頭:“沒有,就是,就是你跟王家那位結親了,那……那花家還願意将人送過來做妾啊?”
齊嶼冷笑道:“花家自然不會願意,但本公子是什麼人物,不過用了一些手段就逼得花家乖乖就範,其中變數隻在小眠兒身上,她心思詭谲不願誠心向我,出谷之日在即,你可盯緊了她千萬别出什麼亂子。”“是,表哥。”此後兩人耳鬓厮磨呢喃閑話,池鸢聽罷搖頭往小船飛去,謝離眼神複雜的瞧了齊嶼一眼,也緊跟在池鸢身後。
謝離穩穩落足,池鸢就急着撐船離開,謝離耳稍飛紅那種難言的尴尬他還沒有釋懷,與在意的人遇上這種龌龊之事搞得他有些手足無措,想說些什麼好來緩解尴尬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池鸢撐舟從原路返回,謝離默默無言站在身後,直到離了夢月園的範圍池鸢才将竹竿遞給謝離:“齊家和你們家結了梁子?”謝離接過竹竿颔首低眉:“我們兩家曆來不和,無論官場還是生意場都是對家,近來齊家實力不斷壯大四處結盟,也開始明目張膽的對付謝家門下依附的士族,你還記得楚憐嗎?”
池鸢蓦然回頭:“楚憐……我當然記得。”謝離對上池鸢的眼睛,臉陡然一紅,他連忙轉身撐船掩飾自己的失态。池鸢疑惑的看着謝離繼續追問道:“楚憐怎麼了?”謝離雙手攥緊了竹竿,悶聲回道:“楚家那樁懸案至今未結,我懷疑就是齊家在背後搗鬼。”
“是嗎?”池鸢若有所思的坐在船舷上,她伸出腳輕點着碧青的河水,兩人影影綽綽的身影正倒映水面上。
“說到此事,我倒是想起一些關鍵的線索,罄月,楚憐為何會與你們在一起?”
“這很簡單,因為我救了她。”
謝離眼眸一暗,他放下竹竿坐到船舷上任小舟随波逐流,“罄月,你可詳細與我說道此事嗎?”池鸢雙足踩了一個水花,回頭看着謝離不緊不慢将如何解救楚憐的事迹娓娓道來。
謝離聽罷神色有些凝重:“如此說來,敵人早就四處布網想将楚家上下一網打盡,但這很不尋常,吞并蠶食我們謝家的勢力何需這等趕盡殺絕的手段,除非……底下人的查到了他們的狐狸尾巴,再且,此等大案也不是齊家一方勢力可以隻手遮天掩蓋過去的,幕後黑手恐怕不止一人,隻可惜楚家掌事來不及上報就命喪黃泉,再無沉冤昭雪一日。”
“凡事沒有絕對,楚憐還活着,楚家還有後人。”
謝離詫異的看着池鸢驚道:“沒死?罄月……此話可當真?”
“自然當真,離開江都之前我就見過她一次,她被蓮花宮的人救了,隻是她腦子好像受了刺激有些神志不清,至于之後如何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