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遠遠看着被人群簇擁的流光君,他長身鶴立于正門處,一身孤冷絕傲的氣質與旁人格格不入。池鸢還記得他方才瞧來的那一眼,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淡漠之中帶着一絲興趣,蔑視之中又藏着半分不屑,池鸢搞不懂,這個流光君,迷一樣的人,像天上缥缈的雲煙一樣難以捉摸。
跟随流光君身後進來了幾位老者是郗家的長老,其後進來的一位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則是郗家家主郗辰,他眉目俊朗舉止優雅貴氣不虧是流光君的父親,兩人相貌氣質方面都有相似之色。接下來進來的都是郗家的小輩,皆是俊男美女精緻妝容打扮沒必要過多贅述,不過有其中三人倒是值得一提,一個是自進門起就躲在郗辰身後的豆蔻少女,她半露出個腦袋悄悄打量着周圍的人,臉上雖有些嬰兒肥也不掩她天生麗質出水芙蓉般的容色。另一個則是位束發少年,少年英姿勃發俊俏可愛,相貌與流光君有幾分相似,他緊緊牽着郗辰身後的少女,将她護在身後臉色嚴肅的看着衆人。
最後一位池鸢見過,是昨晚與流光君桃林密會的黑衣男子,他十分熟絡的和衆世家子弟互相見禮,那個人身上的獨特邪魅氣質勾得在場數位世家少女頻頻回頭,與流光君清冷如月的氣質相比這個男人就像夜下幽冥花一樣迷人而危險。
今晚的宴會不按世家席位排座,而是任大家随意入席,就連大殿上座的高台也被撤走了,秋家兩位貴公子也下場來和衆人談笑風聲把酒言歡,整個大殿之中的氣氛及其祥和,仿佛前幾日世家之間的硝煙戰火皆在此刻泯滅,大家一并達成共識,安度過這七族盛會最後一日。
時下每個人都各有目的,他們或兩人一起或三個四個人作一群圍在一起清談閑聊,期間偶爾談及家族之間的利益之事。不過殿中卻有兩處奇異之處,一處是秋家雙璧,這二人被各家有心籠絡之人圍聚得水洩不通寸步難行,便是高舉而來敬酒的酒杯數量都讓人瞠目結舌。另外一處則是流光君,他身旁的兩個抱劍少年将衆人攔拒在外,若有一人敢上前就提劍指來,與秋家雙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說是盛會最後一夜,卻也有好些個世家沒有到場的,花漾需要靜養不能入席連帶着花家花澈也沒來,王家,謝家,齊家那幾個在秋如山中箭一案中的主事之人和牽涉之人也沒來,難怪池鸢看了許久也未見幾個眼熟之人,便是之前經常糾纏她的王安也不在,大概率是因為私動長老近衛被關禁閉了吧。
殿中一角,空聞畢恭畢敬地将茶水遞到流光君身前好奇問道:“公子,您向來不喜這熱鬧宴會之事,今日難得來了興緻,為何又不允旁人上前與您說話呢?”
流光君沒有接茶,他垂眼淡淡睨了空聞一眼,道:“盛會最後一日總該來露露臉,想與本君套近乎的人如此之多,總不能如秋家那般來者不拒吧?”
空聞表情僵住了,他轉身看着大殿另一處熱鬧的地方,了然的點點頭:“對,公子說的對,公子境界曲高和寡,能和公子您說上話的人這殿中就沒幾個,秋家雙璧與公子您這高雅的意境相比差得遠了。”
流光君雲淡風輕的笑了一聲,伸手接過空聞遞來的熱茶,垂頭飲茶之際餘光中瞥見一位彩衣環佩的女子正向這邊走來。
“齊霜求見流光君。”
齊霜站在離流光君十步遠的距離外行禮,擡首時,一雙明眸翹首以盼的望過來。流光君漫不經心的将茶放在空聞手上,擡頭淡淡的掃了齊霜一眼卻沒有說話。空聞小心翼翼地放好茶具随後走到齊霜身前笑着問道:“齊霜小姐,你有何事求見流光君?”
齊霜屈身給空聞行了一禮,客氣道:“空聞公子有禮了,素聞流光君喜愛晏弟的琴聲,霜兒鬥膽想毛遂自薦代晏弟之勞給流光君獻曲。”空聞思量了一會問道:“齊晏公子去了何處?說起來倒是許久未曾見到了。”齊霜盈盈一笑回道:“家中有事父親派晏弟回去處理了,出谷一事也是向雲谷主通報過的,空聞公子不必擔憂。”
空聞微微颔首:“那請齊霜小姐在此等候,待空聞去問過流光君之後再來回複小姐。”“好,有勞空聞公子。”
齊霜與空聞的對話流光君全都聽到了,待空聞回來請示的時候,他眼皮子都沒擡一下随意道:“她要獻曲便由她,你且替我盯着一個人,附耳過來……”
另一邊,池鸢依舊在玉池子旁觀魚,她半坐在石台邊上,身旁圍聚了不少觀魚的人,大殿之中除了秋氏雙璧那處就隻剩下這處人最多了。
“爹爹,我看不見。”周圍嘈雜聲之中獨有一道十分嬌軟的聲音傳入了池鸢的耳中,她轉身瞧了一眼,原來是郗家家主郗辰和那個玉軟花柔的少女。郗辰将少女護在懷中,無奈石台邊看魚的人太多,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之人,大家都知禮知趣的各自隔着一些距離,無人會去推搡擠靠,最外面的人想湊過來看一眼确實很難。
“凝兒,我們去尋個位置坐着等好不好?待會人就不多了。”郗辰哄着少女要走,卻被身旁的少年攔住,他道:“父親大人,您先去坐會吧,子夜來陪妹妹等着。”郗辰含笑點頭他輕撫着郗子凝的頭道:“凝兒,你願意和哥哥一起等着嗎?”郗子凝紅撲撲的小臉埋在郗辰懷裡使勁的搖了搖,聲音嬌軟得像個小貓一樣:“不要,子夜哥哥個子這麼矮,哪能保護好凝兒,凝兒不看魚了,爹爹,凝兒想去找流光哥哥玩。”
郗辰無奈的拍打着郗子凝的後背,他擡頭望了一眼流光君的位置,臉色十分為難。郗子夜牽起妹妹的手,一臉嚴肅的對郗辰說道:“父親大人,凝兒不懂事您不能這樣慣着她,您去忙您的事,就将凝兒交給我吧,放心,這殿裡都是護衛,不會出事的。”郗辰捋了捋胡子,猶豫了一會才點點頭。
郗子凝一隻手用寬大的袖子捂着臉,另一隻被郗子夜牽着,她想跟着爹爹一起去,卻又掙脫不開子夜哥哥的手,最終隻能站在原地無助又委屈的抽泣道:“子夜哥哥真壞,就會欺負凝兒,哼,等回了虞城……凝兒定要找母親說理去。”
郗子夜冷着張臉不理會,好在玉池子這會看魚的人走了不少,他急切地牽着妹妹的手沖到水池邊,頗為興奮的指着水裡的魚道:“凝兒你快瞧,這鯉魚長得可真大!”郗子凝半信半疑的挪開手,還真看到了水池裡的大鯉魚,她抹了抹眼淚瞬間笑了:“子夜哥哥,這是什麼鯉魚,長得可真好看,它們的鱗片像紅寶石一樣還會發光呢。”郗子夜趴在石台上,伸手掬起一捧水聞了聞,道:“對呀,真是奇特的緊,我就說南浔的東西好玩吧,你還天天躲在院子裡不肯出來。”
池鸢斜坐在石台邊心不在焉的看着水池的鯉魚,她的心思早就飄遠了,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興奮忘我賞魚的少年離她越來越近,直道兩人衣衫碰上的瞬間池鸢才堪堪回神,她轉頭看着郗子夜,但郗子夜卻渾然忘我的看魚,絲毫沒察覺到。
池鸢站起身出聲提醒他:“小子,你一個人看魚想要占多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