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因,不可無禮。”終于那主人發話了後,小厮才悻悻閉嘴。“小二,家奴性子急,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擔待些。”男子這般說,小二又豈敢在意,忙哈腰疊聲道:“不會不會,客官您随意,随意,想好吃什麼了就盡管吩咐,小的就在這邊候着。”
男子擡起頭看向櫃台邊懸挂的木牌,頭仰起之時儒巾尾部的兩條布帶卷着幾縷墨發随風飄搖,一雙清潤秀氣的眉目看着十分和氣,渾身透着一股子書香門第的儒雅之氣。“沒想到偏遠之地的小客棧菜式會如此之多,小二哥,不如請你替我選吧,就随意挑個兩葷一素再來一壺茶水即可。”
“好勒,客官你稍等,好酒好菜馬上就來!”小二唱喝一聲拿着托盤直往後廚跑了。
“公子,你何必對一個客棧夥計這般客氣,這樣就顯得我們好欺負了!”那小厮鄙夷的瞪着小二的背影不滿道。男子微微搖頭:“待人謙和乃為人之本,留因,切不可抱有如此想法。
主仆二人的對話聲音不大,但這個距離也足以讓旁桌的池鸢和姬無寐聽得清清楚楚,姬無寐見怪不怪的瞧了一眼沒再過多關注,池鸢則好奇的多看了幾眼,心想,這主仆二人反差實在是太大,她想不通既有如此知禮節的主子怎會教出這般沒禮貌的仆人?
突然,有一道長鞭從天而降直卷住那儒巾男子的腰身一下把他拽上了二樓的欄杆外吊着。“啊!公子,公子!”那小厮驚怔的望着自家主子突然飛上了天,扯着嗓子失聲尖叫,他順着長鞭望向罪魁禍首,一見着那位身穿紅衣,頭墜銀鈴的姑娘頓時吓得癱軟在地說不出話來。
鐘綿綿站在欄杆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儒巾男子道:“唐知行,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吧,哈哈,當真是冤家路窄呀,是不是?”
即使被這樣懸吊在半空中,唐知行依然行容鎮定,臉上沒露出半分慌亂之色,他神情平靜的看着鐘綿綿:“半月以來,偶遇兩次,隻能說我與姑娘有緣,但我還是那句話,奚姑娘失蹤與我無關。”
鐘絮抿了一口薄酒,許久未曾咽下,她将唐知行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笑着問道:“綿綿,他便是負了拂拂心意的那位公子?”
“是的!就是他辜負了拂拂的一片深情,這個唐知行先是诓騙拂拂與他私定終身,最後又說不能以正妻之名娶進唐家,如此背信棄義的僞君子,還一直嘴硬死不承認!唐知行你聽着,若不是拂拂不讓我殺了你,你早不知死了幾百遍了,那日你到底和拂拂說了什麼,讓她回來抱着姐妹們哭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就失蹤了……你今天若再不老實交代,我也不會再顧之前的承諾饒你狗命!”
唐知行看着直直對準脖頸刺來的尖刀,認命的閉上眼睛:“鐘姑娘莫要激動,我先糾正一下你說錯的地方,首先,我,并未與拂拂私定終身,我們發乎情止乎禮,清清白白天地可鑒,其次,最初相識是一場誤會,是我錯把她當作了……我數年未見的青梅竹馬,這之間的許諾定然不能作數,最後發現認錯人之時,我也立即對拂拂說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這期間确實生出了些許男女情意,但我有婚約在身不能娶她為妻,她嫁進來也隻能作妾,這些我也如實對拂拂講明,是……我有錯在先,我就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請求拂拂的寬恕,她若願意那便最好,不願那隻能可惜我們有緣無分。鐘姑娘,那日我便是這樣和拂拂說的,她走後我便再也沒見過她,她失蹤的消息我也是經你之口才得知,之前遇見你時,話也不讓我說清,直接将我打了一頓,還好這次你願意聽我将事情講清楚,如此是不是說明,我們之間的關系又緩和了一些呢?”
鐘綿綿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她舉着刀的手不住地顫抖,看着眼前唐知行那副不知所謂的死模樣,她真就恨不得一刀了結他來得痛快。
鐘絮微微皺眉,心道:如此涼薄之言他是如何說得出口的,還這般淡然視死如歸的說出來,該說他是死腦筋呢,還是無情無義呢?
四下無言間,姬無寐突然站出來嘲諷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種看着文弱的書生心思最壞了,瞧瞧這滿嘴的道德仁義,卻是每一句都在為自己脫罪,将一切過錯都推到女子身上,真是可惜了那位癡情的小美人了,啧啧,如此行徑連我這個鼎鼎大名的風流公子都看不下去了!”
池鸢也跟着起身走過去,向姬無寐追問了一句:“你是鼎鼎大名的風流公子?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姬無寐臉上得意的神情還沒顯露多久,一瞬就被池鸢的話給打擊了回去,他沮喪的垂下頭,苦哈哈的笑道:“我這是誇張的比喻,比喻,像池姑娘您這樣的人,誰敢在您面前風流啊,那不是找死嘛……哈哈哈哈。”
“池姑娘?”鐘絮低喃了一句,鐘綿綿也聽見了樓下兩人對話,臉上激憤的表情瞬間轉變成了驚喜,她将長鞭綁到欄杆上,空出一隻手朝池鸢打招呼:“池鸢姑娘,池鸢仙子,你是池鸢仙子嗎?”
池鸢疑惑的擡頭去看鐘綿綿,不解回道:“我是,你是誰?你認識我嗎?”池鸢這一擡頭,戴着的兜帽就滑了下去,将她藏于帽下的臉全都露了出來,一頭青絲散如潑墨,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美人顧盼回眸間,猶如星辰一般灼眼,而那額間的桃花金印更添魅色,隻較人見着一面就終生難忘。
姬無寐驚愕地望着池鸢,等回過神來之時不免有些後怕,随後他又偷偷瞧了池鸢幾眼,見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長舒了一口氣,這仙子美則美,但是個帶刺的呀,他惹不起,更消受不起。
鐘綿綿傻呆呆的看着池鸢道:“我,我知道你,好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池鸢……姐姐,原來你真是仙子啊,池鸢姐姐,我叫鐘綿綿,旁邊這位是我的姐姐鐘絮,有幸相識!”
鐘絮微笑着舉起手中的酒壇朝池鸢颔首示意:“池姑娘,幸會!”池鸢回敬一禮:“鐘姑娘,幸會。”
唐知行見鐘綿綿沒搭理自己了,也睜開眼睛好奇地扭頭去瞧池鸢,一見那姑娘的容色,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癡色。
他這些舉止自然不會逃過鐘綿綿的眼睛,鐘綿綿将匕首架到他脖子上,恨恨地咬牙切齒道:“看什麼呢,果然男人都是好色之徒,這位池鸢姐姐可是你這雙眼睛能随意玷污的,既然我答應了拂拂不殺你,但是不妨礙我挖了你的眼睛!”鐘綿綿說罷,就真操起匕首對着唐知行的眼睛刺去,關鍵時刻,鐘絮出言打斷了她:“綿綿,不可魯莽行事!”
鐘綿綿頓時擺個苦瓜臉不甘不願的說道:“姐姐,唐知行太可惡了,挖了他的眼睛不過分啊!”
“感情之事就圖個你情我願,且不可強人所難,你若先動手傷他,那麼就是我們這一邊理虧,無論事情真相如何,待找回拂拂再當面對質,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拂拂,并且關于拂拂失蹤一事,或許能從他嘴裡問出一些有用的線索,先暫且留着他問話吧,去,把他弄下來,我們也下去找池姑娘一塊說話。”
原本鐘綿綿還悶悶不樂的聽着,可一聽到話尾她頓時就來勁了,可以去找池鸢姐姐說話了,太好了,狗屁唐知行先容後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