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還是這般喜歡下棋,可惜徒弟不擅棋藝,不然定陪師父日日下棋,直到師父盡興為止。”男子說完起身一躍,縱風千裡一般,眨眼就到了院中。
公山彧目光落在棋盤上,直到男子落足之後他才擡頭去瞧:“還是乖徒兒會哄人,咦,你這是……奇怪了,為師有多久沒見你露出真容了,千風?”
顔千風面含微笑,接過公山彧遞來的棋盒:“有很多年了吧,若不露臉幾次,就怕師父會忘記徒兒是何模樣。”
“呵呵呵……乖徒兒又說謊,我看,你這是另有目的,莫非乖徒兒已經知道她在這了?”
“還是師父懂徒兒……”
公山彧挽了挽袖口,凝眉看着頭頂的青松:“不過……徒兒,你念的這個人頗為棘手,就是為師也難以摸透。”
顔千風落子的手一頓:“師父為何這般說?”
公山彧收回視線,端起一盞茶,本是涼透的一杯茶隻在瞬間就冒出了騰騰熱氣,“前日我與她交手過,此女内力深厚,功法奇特,劍術也格外出彩,若論當世少年英才,放眼整個江湖無人能與她相媲美。”
顔千風嘴角露笑:“難得見師父誇贊人,雖不是誇贊徒兒,但徒兒心裡卻歡喜得很。”
公山彧小抿了一口茶,話鋒也随之一轉:“但是乖徒兒,如她這般絕世風采的人,要想輕易收入囊中可不是易事,為師不知你心裡真正的想法,所以想問問你,你是動了真心,還是說……隻想弄到手玩一玩?”
顔千風雙眸一斂,一子落下,正好落進了公山彧精心布局的陷阱中,公山彧笑呵呵的吃下顔千風的白子,指尖輕勾,下一刻,茅屋窗台上放置的一套茶具就四平八穩地被他勾到了手裡。
公山彧施手給顔千風倒茶,“為師還記得你年少時與那鵲枝島的姑娘頗為熟稔,之後也沒見你提及,所以,乖徒兒,你這心思到底放在誰身上了?”
顔千風蓦然一歎,笑着道:“師父誤會了,那些往事何必去提,徒兒心早就冷了,如今是身于紅塵但不被紅塵所誤,池鸢姑娘的确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但徒兒與師父說起她,隻是分享趣事,至于要不要得到她,徒兒自有辦法,這一點師父不用操心。”
“哎~徒兒大了,心思也難猜了,為師也就随便說說,乖徒兒不要生氣啊。”
夜幕高懸着幾顆星辰,月光散落在桃林之中,薄薄的山霧似給桃花遮了一層輕紗,柔和的月光中,池鸢步入桃林,尋一處高地盤坐,開始修煉溯月功。
薄薰趴在顧修房間的窗沿上,眼巴巴的望着池鸢的背影發愣,忽而眼前站來一個人,将她的視線全部擋去。
薄薰頭都不想擡,懶洋洋道:“起開,令狐老頭,你擋到我了。”
令狐謙背着手彎腰往窗戶裡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聽說顧修小子醒了?”‘
“是啊,剛才又醒了一次,你上哪去了,一身酒氣臭的很!”
令狐謙将藏在身後的小盒子遞到薄薰面前,“去老友那讨來的千年人參,你拿去給顧修補補身子。”
“喲,看不出來你這般小氣的人居然願意幫顧修讨人參,還是千年人參,唔……我得打開驗驗貨。”薄薰動作粗魯地搶來藥盒,才打開一道縫她就給合上了。
令狐謙被薄薰的話氣得噎了噎,但見薄薰怪異的舉動,好奇問道:“怎麼了,人參有問題?不應該呀……這可是老夫用五隻雞外加兩壇桃花酒換來的東西,不可能有假!”
“的确是千年人參沒錯,拿給顧修恢複氣血綽綽有餘,令狐老頭,可以啊,本姑娘對你改觀了,昨日那片葉子沒給錯人!”
令狐謙須白的眉角抖了抖,吹着胡子扭頭道:“哼,老夫可不願欠你一個小娃娃的人情,這根人參可以抵過那片樹葉吧?”
令狐謙哪知薄薰給的那片綠葉的價值,那片綠葉不僅能恢複他的劍傷,還能延年益壽多增加三年的壽命,與之相比,千年人參可就遜色多了,但薄薰不會和凡人計較這些,隻是颔首應道:“嗯,差不多了,老頭,多謝了啊。”
“哎,虧了虧了,老夫就不該和公山彧打賭,不然哪來後面這麼多事,可惜了我的美酒啊,一去不複返,美酒……我的美酒……我要酒,我要酒來……”令狐謙絮絮念叨着,提着個酒壺,一步一晃的走了。
夜深之時,池鸢還在林中打坐修煉,新換的淡紫色衣裙上全是水汽凝結的露珠,涼風陣陣,遠山偶傳來幾聲怪異的鳥叫聲。
月斜西窗,池鸢身上的銀色光輝漸漸淡去,她緩緩睜開眼,一雙眼眸紅如血月。忽而,她驟然起身,跟随一陣風平地而起,跨山而去,烈烈風聲貼耳而過,再回首時,山間的廬舍已經小得看不清輪廓。
轉眼間,池鸢又來到那個熟悉的山谷,谷底的草地上還殘留着那一日打鬥的痕迹,石壁上一道道劍痕讓人觸目驚心。
池鸢坐在樹冠上望着石壁的劍痕沉思,其上深有七寸的劍痕是公山彧用木枝削出來的,而她自己手持靈劍,一道劍氣打下,才淺淺劃出三寸的石縫,如此可見她與公山彧之間的實力差距。
正當她沉思之際,一陣亂風吹來,打得林間樹葉沙沙作響,一團陰沉的雲團将月光完全遮蓋,視野瞬間漆黑一片,唯獨池鸢眼眸裡還未散去的紅色餘光在閃耀。
風中似有一種奇異的香氣,聞到香氣的刹那,池鸢心神頓時緊繃,這熟悉的香氣分明是顔千風身上的。
池鸢斂氣凝神,垂眼探出靈識,四周山林空蕩,除了鳥獸再無旁人,那他究竟在哪?
又一陣風拂面,香氣像是更濃了,池鸢屏息及時,還不至于被他的香氣迷倒。
忽然,離池鸢三十尺之外的樹林中出現了一個人影,漆黑的夜色中,他飛舞的暖白色衣袍格外顯眼,池鸢目不轉睛的盯視着他,沒錯,正是那日在山莊裡看到的臉,這顔千風不是擅易容嗎,為何他要以真面目示人?
池鸢疑惑之時,顔千風的身影也越去越遠,直到香氣淡了許久還不見他回頭,池鸢心下起疑,這顔千風來桃花塢做什麼?于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池鸢追出了山谷,又跟着顔千風翻過了崖壁,直到越過茶園來到一處繁華盛開之地,才見顔千風停駐下來。
烏雲淡去,月光重現,溪水旁的草地上開滿了鮮花,那是一群不喜日光的花草,素白純淨的花瓣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着動人的光輝,它們在寒冷的夜風中獨舞,即使無人欣賞,也拼盡全力盛放。
顔千風落在那群花草旁,他低頭看着白花打量,一身白衣仿佛和這群月下幽昙融在了一處。
池鸢斜坐在花枝上,好奇無比的看着顔千風,看着他孑然獨立的身姿,莫名感覺有一股悲涼感。
“池姑娘看了許久,總該出來見見我吧?”沉罄魅耳的聲音一如暗夜勾魂的黑白無常,讓人心也随之牽動不休。
隻可惜池鸢心如止水不為所動,甚至連一絲驚訝的情緒都沒有。“原來你知道我來了,是何時發現的?”
顔千風轉過身,目光朝池鸢坐的桃樹直勾勾的望來:“說來也是巧了,我正在山壁前欣賞池姑娘的傑作,不想,你竟出現了,如此也不枉我對你日思夜想……”
池鸢微微斂眸,是了,這個顔千風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上次在客棧她都差點沒發現他,既是他本就在那處地方,隻要稍稍斂氣一會,她沒發現也屬正常,“你來桃花塢做什麼?”
“當然是會見故人,不想,池姑娘也在此,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池鸢輕聲笑了笑:“你方才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到此?”池鸢說完四下看了看,這處地方她來過,沒發現有什麼特别之處,應該不是陷阱吧……
“當然是故意的,若是一早就驚動了池姑娘,怕是池姑娘永遠都不會與我一同賞月觀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