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情眸色一變,冷聲道:“舊情?哼!前輩莫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見誰都是這套說辭?”
“哈哈哈哈……小美人兒,老夫與你母親相識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枯河說罷撩起自己的衣袖抖了抖,從裡邊掏出一把匕首拿給棠情看,“你瞧,當年你母親就是用這把短匕刺進了老夫的心口,這麼多年了老夫一直随身攜帶銘記不忘,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讨回來!”
那是一把刃口磨損十分嚴重的匕首,鹿骨作的刀柄上布滿了黑色的斑痕,一觀便可知是件舊物,棠情打量幾許,轉眸掃了一眼底下一群烏合之衆,揚聲道:“看來今日之事并非偶然,而是各位商量好來讨伐我桃花塢了?”
枯河聽言連連擺袖:“不對不對,美人兒你誤會了,老夫不過是順路來探訪老友的,哎……隻可惜老友故去,老夫倍感傷懷,遂想尋訪一下島主叙叙舊罷了。”
“前輩還真是會颠倒黑白,孫老前輩一世英明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你說是來叙舊的,分明就是懷着不軌之心特意來尋仇的!”
枯河一甩袖袍,亮出手裡的匕首:“美人兒竟将話說破,那老夫也不必裝模作樣了,沒錯,老夫此行就是來尋仇的!”說完他又眯着眼将棠情從頭到腳比量了一番,邪笑道:“小美人兒,還不快快請出你的母親來,你生得這般美,嘿嘿,老夫都不知道從哪下手呢……”
棠情聽完轉頭向身側的弟子吩咐了幾句,随即挽起袖間的白練,縱身一躍飛向一棵蒼翠聳立的青松之上,“前輩既不知從何處下手,那便讓晚輩來教教你桃花塢的規矩是什麼!”
“好,美人兒既有興緻,那老夫就陪你玩一玩!”話音一落,枯河頓然化作一道黑影極速朝着樹頂的棠情沖去,棠情又怎會讓他近身,抛出手中白練迎擊。
當白練碰到黑影的瞬間,直接被勁風削成了碎末,漫天飛舞的碎布如鵝毛大雪簌簌飄落,枯河顯出身形站在棠情十尺開外的大樹上:“對不住了小美人,早知你抛來的是這軟綿綿的香帕,老夫就不躲了。”
棠情端望着枯河身上的黑氣,冷笑一聲:“好,那你可千萬别躲!”
“美人有令,自當遵從。”枯河說罷負手而立,本是頗具高手風範的姿态,卻被他微微佝偻的駝背大煞了風景。
棠情水袖一擺,兩道雪白的輕紗唰地一下從她袖中竄出,枯河這次還真說到做到站在原地未動等着白練靠近。
白練纖薄如羽,如蛇一般環繞着枯河浮動,随風起舞的絲穗像少女的裙角搖曳生姿,枯河看癡了眼,恍然未覺四周萦繞而來的淡淡暗香,等他發覺時陣法已悄然啟動。
忽而,周圍景色大變,幽幽山谷變成了花海溪流,枯河駐立在小溪邊觀察着四周的景色,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擡手對着一簇花叢打去。這一擊仿佛打在棉花上,不但花叢上的蝴蝶都沒被驚走,而枯河打出去的力反倒是彈了回來,聞見風聲不對,枯河扭身一躲:“原來是幻象,哼,雕蟲小技!”
枯河朝着幾個可疑的方向甩出掌風試探,沒出一會終是被他找出破綻,一掌擊碎了整個幻境。
然等幻境消失,枯河便發覺自己被棠情的白練纏成了一個人繭,倒吊在樹角任衆人圍觀,枯河惱羞成怒,運力震開白練,擡手掌風橫掃,将附近圍觀的一幹人等全都打飛了出去。
山谷一角,薄薰坐在樹幹上晃着兩條小短腿,看得興緻勃勃:“哎呀,這老頭出手也太狠了吧,那個人的腦袋都被他打出漿糊了。”池鸢依着樹杈靠坐着,她望着山底下死傷一片的慘狀,眼眸裡看不出一絲情緒。
枯河胡亂出氣一通之後,身上蒸騰的黑氣漸漸淡去,他舔舐掉濺到嘴邊的血,猛地一轉頭,視線牢牢鎖定在棠情身上。
幾乎是眨眼的事,枯河一個閃身就來到了棠情面前,棠情躲閃不及,距離太近又不好施展白練,危機當頭,忽有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将兩人足下的山石生生劈開了一個大裂口。
棠情和枯河皆是吃驚不已,同時擡頭往山崖望去,就見一黑衣男子手執長劍臨風而立,而此人正是司白。
望見他,枯河眉峰一抖,倒不是因為他認識司白,畢竟他隐退江湖十幾年,對崛起的後輩知之甚少,而是他認識司白手裡的那把劍,劍刃上刻着雲紋白鶴圖案,再加上劍柄處鑲嵌的綠松石,正是司家代代相傳的寶劍鶴雲峰。
當年,就是這把劍才逼得枯河遁隐山林,修養數十年才敢出來,再見這把劍,枯河心中怒意頓生,也顧不得去尋棠情的麻煩,撩袖蹬足,直沖山崖頂的司白殺去。
兩人交手的刹那,山石崩裂天地變色,谷底衆人紛紛四散逃去,棠情看了一眼崖上與枯河打鬥的司白,轉身領着衆弟子退守山門。
枯河也不知修煉的什麼邪功,一運掌身上就冒出大片的黑霧,黑霧如同迷障一般,阻隔視線,靠近又會被勁氣掃面,換作一般人的确對付不了他,但司白手中的鶴雲峰好似這黑霧的天生克星,劍氣落處,黑霧頓散,枯河雙掌難敵劍鋒,愈打愈退,似有敗勢。
“你是司家的小子?”
“在下司白,枯河前輩,久仰大名。”
“司霆是你什麼人?”
“是在下父親。”
“好,很好,正所謂父債子還,小子,今日遇着你也算是造化弄人,老夫尋不到你們司家的蹤迹,正好拿你來出氣!”
枯河掌風忽來,司白反應也快,一道劍氣斬去,雙方強勁的内力在崖上炸開,霎時山動地搖,驚得山林鳥獸四散而逃。
兩人年紀懸殊功力卻相差無幾,黑霧之中,刺眼的劍光不時閃耀流動,旁人雖看不清打鬥中二人的動作,但可憑那閃動的劍光判斷司白的位置。
“哇,想不到司白小子這般厲害,我還真是小瞧了他呢!”薄薰興奮地站起身,扒着樹幹看得津津有味。
池鸢認真觀看着司白使出的每一招,他打出的劍氣,山石雖裂,劍氣猶在,這功力與他年紀極為不符,如他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或有家族秘傳心法,或有高人傳功。
枯河和司白打了半個時辰還未分出勝負,薄薰看得累了,轉頭問池鸢:“主人,您說是司白小子會赢,還是那個醜東西會赢?”
還不待池鸢開口,山谷間忽然響起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枯河,你怎麼不聲不響來了桃花塢?來便來了,為何去難為小輩?想動動筋骨找我們幾個老家夥切磋便是。”
正與司白打鬥的枯河聞言渾身一顫,他猛然收掌扭頭就跑,可惜還沒跑出山谷地界就被幾位老者攔住,“你敢動司家人就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看來是當年的教訓吃得不夠多,也好,讓我等教教你,什麼是江湖規矩。”
枯河老怪在那幾人面前俨然變成了弱小無力的小雞仔,他反手還擊了幾招,但被其中一人施手輕飄飄地化解了去,随後枯河便被他們帶走了。
事端漸平,圍聚在山門前的外域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這幫烏合之衆也是受人鼓動才來桃花塢鬧事,但他們完全沒想到小小一隅之地,竟有如此多的能人在此隐居,見形勢不對忙各自悄悄散去。
“站住,桃花塢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給我拿下!”棠情派遣弟子前去攔截,不想那外域人突然折返了回來,一個個跟丢了魂似的,雙眼空洞無神,揮動手裡的刀劍與桃花塢弟子厮殺在一起。
池鸢見到如此詭異的場景,心中頓然起疑,還未來得及多看兩眼,身側薄薰突然貼了過來,“主人,顔千風來了。”
“呵呵呵……真是有意思,你說是不是呀,池姑娘~”酥魅入骨的聲音才從耳畔響起,顔千風就翩然從樹上落下,站立在池鸢對側的枝頭上沖她眨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