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火光将幾人身影投映在石壁上,沿着曲折的甬道緩緩隐沒在黑暗中。因薄薰偷拿的衣物樣式不同,幾人扮作的角色也各不相同,為掩人耳目,一行四人也不可能都扮作押送的護衛,除開池鸢外,其他人都扮作低等的雜役。
謝離走在池鸢身後,看着自己黝黑布滿傷疤的手臂,以及身上發臭的破舊麻衣,心中直呼不可思議,薄薰變幻的法術就連觸覺都是真實的,隻是觸及傷口後卻察覺不到痛感。
“怎麼樣,小謝離,我的法術厲害吧?”薄薰邀功似的湊到謝離身側,嬉笑擺弄着謝離髒污的衣擺,謝離涵養極好任她盤弄也不生氣,“嗯,很厲害,不愧是薄薰姑娘。”“那是,我是誰,我當然厲害了,嘿嘿,小謝離,你不知道……”
“站住!”突兀的一聲厲喝将兩人竊竊私語打斷,隻見甬道盡頭處站着兩個粗衣漢子,正警惕的看着他們。
池鸢左手拎着鞭子停在三步開外與他們對視,似被池鸢冷冽的目光所震,兩人肆意打量的眼神稍有收斂,一人提刀走上前詢問道:“你們幾個是哪一隊的?來這裡做什麼?”
池鸢正要開口,隊伍後面的聞人耳忙擠到池鸢身側,點頭哈腰的朝兩個漢子問好回話:“回兩位爺,小的隸屬三隊分部……前陣子随頭兒外出狩獵,是今日才趕回來的。”
“哦?是嗎?方才走過去的不就是三隊的隊伍嗎,為何單單你們幾個落在後面沒有跟上?”另一個漢子疑聲問道。
聞人耳撓撓頭,憨笑道:“小的,小的……方才内急,所以沒跟上……”
那漢子顯然不信,提刀走上前,對着聞人耳上下打量:“内急?你小子内急就算了,難不成你們四個人一起内急不成?”
聞人耳正欲解釋,池鸢突然摘下腰側的令牌,兩人一見令牌頓然不敢說話了,當即側開身讓路。此舉看得聞人耳啧啧稱奇,等過了關卡之後才低聲詢問:“池鸢仙子,您既有守衛的腰牌為何不早些拿出來?”
“什麼守衛腰牌?”池鸢也不知薄薰潛出去偷了誰的衣物,直看到那兩個人的反應才知事情有些不簡單。聞人耳指着腰牌道:“這是枯河老怪座前三十二大守衛的腰牌,小的之前見到過,是不會認錯的!”
薄薰湊上前看了幾眼,似是才想起來:“哦,你們說這個東西啊,這個木牌是我在路上撿的。”聞人耳驚聲道:“撿的?薄薰大人真是運氣好,咱們有了守衛的腰牌,這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有了守衛腰牌,接下來所過之處猶入無人之境,隻是沒想到枯河老怪居然這般謹慎,基本每一處石洞口都有人看守,很快他們就追上了前面那支隊伍。
穿過幾道甬長的暗道,前方突然豁然開朗,四周石壁呈倒扣的碗狀向外延展,整個空間寬約八丈,高則望不到盡頭,穹頂處的石壁如利劍削斬一般,平滑得出奇,最高處還被人鑿開了一個大口子,細碎的日光透過樹影,傾斜直下,金色的光柱直直照射下正下方的石台上,隻是這石台上卻什麼都沒有,凹凸不平的台面邊緣還繪有奇怪的符文,就好像石台上的東西被人搬走或是毀壞一般。
四面石壁上鑿開了數以千計的大小石室,一眼望去頗為壯觀,而今,石室内則關押着枯河老怪從各地收羅而來的少年少女,縱觀而去,少說也有幾十人,他們或坐或站倚在栅欄後,滿面凄苦的望着穹頂的陽光,仿佛多看一眼那溫暖的日光,就能驅走石室的陰冷與黑暗。
幾個執鞭者将剛抓來的人關進最高處的石室,他們順着石梯巡視而下,最後停在第一層的石室前與看守人低語議論。最底層的石室離日光最遠,黑暗中一片死寂,隻見七八個衣衫破舊的人橫躺在地上,氣若遊絲,如死屍一般一動不動。
聞人耳正湊在守衛堆裡說話套情報,池鸢則站在大殿最角落的陰影處觀察局勢,謝離站在她身側,舉目看着石室裡關押的人,至于薄薰早就混進了巡查的執鞭人隊列中,一邊聞聽他們說話,一邊給池鸢傳遞消息。
忽然,有人打開了幾間石室,幾名壯漢粗魯的将裡面的人拖拽出來,但這些人早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時下都不知反抗,瘋言瘋語的對着壯漢們嬉笑捶打,壯漢們不勝其煩,一把扯起他們的腳鍊,喝罵與鞭打同時進行,哄鬧的動靜驚動了石室上面的人,他們紛紛轉頭看來,眼裡露出一抹絕望又痛苦的神情。
“主人,他們要将這群人帶去蛇窟喂蛇,我們要不要救?”“先跟上去看看。”
池鸢回頭看向遠處混迹在守衛堆裡的聞人耳,心中思量道:他們這一行人若是一起行動未免太引人注目,倒不如兵分兩路去探查。想至此,池鸢向薄薰傳音道:“你帶着聞人耳去之前黑衣人去的洞穴看看,我和謝離去蛇窟救人。”
“啊?主人,為何我們不一起行動?”“不必了,我們人太多總是走在一處容易被人懷疑,你帶着聞人耳一起,也方便傳遞消息,遇到什麼事第一時間與我聯系。”“哦,好的主人,您多加小心。”
池鸢回頭與謝離解釋了一番,引着他跟在去往蛇窟的那群隊伍之中。偌大的石殿道路也是四通八達,穿過幾條甬道之後,突然繞回了之前路過的那條瀑布,但這次的出口是谷底,迎面就是深不見底的幽潭,巨大的水浪聲震耳欲聾,激起的水花飛濺數十尺,砸在身上又冰又冷,就着谷底回旋的陰風,那股生冷的寒氣直從腳底爬到天靈。
一群人繞過幽潭,來到一處灌木橫生的洞穴前,這處地方倒沒有人看守,等人扒開洞前的草叢,一股沖天的腥氣從洞中竄出,光是聞到味道就讓人作嘔,執鞭者和幾個壯漢熟練的從袖中掏出面巾戴上。謝離與池鸢跟在隊伍最後面,池鸢對這氣味沒多大反應,倒是謝離鎮定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走在前面的壯漢戴好面巾後,視線無意識的朝身後瞟了一眼,見池鸢與謝離沒有戴面巾的意思,奇怪道:“喂,你們兩個不嫌惡心嗎?”池鸢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回了一句:“沒事,早就習慣了。”壯漢聽後佩服的拍了拍謝離的肩,“想不到你們倆個子不高,膽識倒是過人,不錯是條硬漢!”謝離應付的笑了一聲,身子一側不着痕迹的将壯漢的手撇開了。
這處洞穴異常潮濕,陣陣陰風混着惡臭腥氣不斷襲來,越往深處走氣味便越濃,難怪他們會備着面巾。池鸢看了謝離一眼,後者微笑搖頭表示沒事。
沿着陡峭的石梯走了一段路後,周圍的石壁也越來越寬闊,陰暗的洞穴就如同谷底的幽潭一般深不見底,半柱香後終于走到了底部,潮濕的地面到處都是凹凸不平的水窪,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藤蔓,倒垂下來的枝條如蛇一般歪歪扭扭,在衆人頭頂迎風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