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流光君幾乎是一字一頓,咬字極重,口吻裡透着他甚少在池鸢面前顯露的倨傲冷漠态度。
池鸢被流光君幽深莫測的眼神看得一陣心虛,但她面上卻強自保持鎮定,不甘示弱地與他對峙。
“我,我怎麼知道我們是什麼關系?”
流光君微微抽氣,胸口起伏了一刻,聲音輕得好似在歎息:“原來你不知道,還是說,你從不在意?”
池鸢眼神躲閃,“沒有不在意,我是喜歡你的,隻是不知道這關系該如何定。”
流光君蹙緊眉頭,正待開口,又聽池鸢補充一句:“啊!我知道了,我們是情人關系,對不對?”
一陣風蓦然從河岸襲來,垂在臉側的墨發狂亂飛舞,随後貼着流光君的眉梢,滑落在鼻梁處不動。
“說情人也不是不對,但這份關系,用來形容我們不太恰當。”
流光君的眼眸被微微晃動的墨發遮掩,但池鸢還是聽得出,他語氣裡逐漸退去的惱意。
“不是情人,那我們是什麼關系?”
流光君深吸一口氣,扣在池鸢肩頭的手慢慢下移,一隻手重新攬住她的腰,一隻手則牽起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放置唇邊輕柔地吻了吻。
“小笨蛋,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唯獨你還裝作不知。”
池鸢心頭一顫,壓低聲音問:“該不會那個傳言是真的吧?”
“什麼傳言?”
“就是被你邀去栖梧山莊的女子,是你認定的唯一妻子人選這個傳言。”
流光君眉尖微挑,含笑注視池鸢:“哪來的流言,我怎麼不知道?”
池鸢呼吸一滞,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尖好似被針紮了一下,那種感覺很奇怪,隻是短暫的一瞬,都來不及好好體會。
“她們說你不喜女眷,身邊從未有女子相伴,但你經常被女子追求,最後不勝其煩,便扔下這句話,所以,這些都是假的傳言?”
“當然是假的。”
流光君挑起池鸢的臉,迫使她一點點貼近自己:“傳言雖假,但我用車輿接你進栖梧的用意卻是真的。”
“什麼意思?”
流光君微微垂眼,眼眸的光格外溫柔,格外明耀,好似今夜未出現的月亮:“此舉用意,是在昭告天下,你是我看中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觊觎。”
說着,流光君又微微頓住,低下頭,用溫熱的臉去磨蹭池鸢冰冷的臉頰,“不過,那些傳言也沒說錯,你确實是我第一個邀進栖梧的女人,也是我想要娶的唯一妻子人選。”
最後一句話,讓池鸢心髒漏跳了幾拍,不由訝異問:“這麼說,你還真是想同我成親了?”
流光君緩緩擡頭,專注打量池鸢的臉,不放過她眼神裡閃過的任何情緒。
本來這件事他想先瞞一瞞,等事情到了十拿九穩的地步,再向她挑明,但今夜氣氛都到這裡了,若是再不說破,萬一她偷偷變心了也說不定。
“是,我想,我很想…我也很期盼,所以池鸢,你能答應嗎?”
池鸢怔怔無語,好一會才回答:“不行,此前我就與你說過,不可能同你相守到老。”
清潤的月色瞬間沉入一片黑暗之中,流光君重重磕上眼,再睜開時,暗流湧動的神色已經被小心藏好。
他松開手,兩隻手都松開,一點點摸上池鸢的臉,将她臉頰捧住,神色壓抑着痛苦,語氣卻格外鄭重。
“好,我不勉強你……”帶着濃濃沙啞的聲音,在風中散去,“不過池鸢,我既認定是你,那麼此生就唯你一人,隻要你還在這裡,在這世上,無論用何手段,我都不會放棄,得到你……”
“而你,不可移情别戀,一旦讓我知道,你喜歡上别的人,那就别怪我,使用強制手段。”
說完,流光君就放開池鸢,也不再鉗制她在自己懷裡,即便話是這樣說,但他的目的他的計劃,依舊進行,這些表面的話不過是用來迷惑池鸢的障眼法,當然今日也是試探,他并不需要,得到她的确切答案。
可即便有所預料,流光君的心還是抑制不住的心痛,池鸢神秘的身份,和她不知什麼時候的永别,終究是他揮之不去的隐痛和憂慮。
看到流光君收回手,池鸢也沒有想要動身的意思,倒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感覺到流光君心情不好,若是在回絕他之後,再做出疏遠的動作,她很難預料,他接下來的怒火,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見池鸢不動,流光君臉色稍稍好轉,但唇角卻露出一個略顯自嘲的笑,因為他猜得出,池鸢這是在故意讨好他,可這些微不足道的讨好,怎麼能消去他心裡的傷疤。
流光君很快收拾好情緒,語氣又恢複一如既往的平靜:“我使人為你重新做了一批衣物,款式有很多,你現在穿的這些不合身,以後不要穿了。”
“好,一會我就換掉。”這個時候,流光君提得任何要求,池鸢都會滿足他,就像是做錯事的人,在努力彌補自己造成的傷害。
“聽說你來金陵,一直住在花漾的别院?”
面對流光君的眼神,即便是平靜的,池鸢也覺得一陣莫名心虛:“我們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更何況,我們分别住在兩個園子裡,你不要聽信那些流言。”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這些事,我不會管束你什麼,但從今日起,你必須搬出來,與我同住。”
流光君語氣平靜,眼眸裡的光映着河面的花燈,看着格外晃眼。
池鸢颔首道:“好,我讓薄薰去将東西收拾了,一會就能送過來。”
看着池鸢乖巧模樣,流光君心間湧起一陣暖意,之所以不在意花漾同她的關系,就跟他對謝離的态度一樣,這兩人在他眼裡無足輕重,也不可能撼動他在池鸢心裡的地位,所以他從不擔心,從不在意,也從未将他們當作情敵對待。
“咚”的一聲,小船撞在河岸邊生得茂密的水蔥上,震動的餘波,讓池鸢搖晃着,又撞回了流光君的懷裡。
流光君唇角微勾,順勢抱着池鸢起身:“小心,站穩。”
以池鸢的本事,區區震蕩怎麼可能站不穩,會如此狀态,那全是因為在意流光君,而無暇顧及其他的緣故。
在流光君的攙扶下,池鸢終于踏上了實地,而那一刻,她搖擺不定的心,也好似沉定了下來,她脫開流光君的手,掐指推算時辰。
“都這個時間了,你沒用晚膳,是不是很餓?”
流光君還在思量她脫他手的動作,聽她關心自己,笑容微微浮現:“不是很餓,但如果有你陪着,我也可以吃一些。”
“好~我陪你。”池鸢拖長話音,看流光君的眼神透着一些古怪。
流光君輕笑出聲:“怎麼,可是在心中悄悄說我壞話?”
池鸢瞬間睜大眼:“這你也能猜到?”
流光君走上前,在池鸢額頭上輕輕點了點:“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對你的了解?以後有什麼壞話可以當着我的面說,無論什麼,我都不會怪你,也不可能與你置氣。”
聽到這話,池鸢不免有些恃寵而驕,但驕傲的神情才顯現,又猛然想起,此刻該花心思哄的人是流光君。
“郗子恒……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這般好可是很容易讓人愧疚的。”
流光君自然地撩開池鸢眉梢的碎發,低頭溫柔道:“嗯?對你好還不行了?若是覺得愧疚,你可以以同樣的方式報答我。”
池鸢目光凝了凝,任他牽起自己的手,一起走向碎石路盡頭的樓閣。
“好啊,你以後也可以當着我的面說我的壞話,我也不怪你,也不會與你置氣。”
“呵呵……”
流光君笑得輕快,即便池鸢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但可用這個方法誘得她一點點改變,一點點走進他設好的圈套。
所以,某些人自以為是的聰明,在真正的聰明人面前,隻有被拆吃入腹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