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長蕪山岚飄着淡淡一層薄霧,淺金色的晨光穿透雲藹,那一瞬,萬千光華拂落,好似仙人遺落的靈寶霞衣。
有風吹過床幔,将床上人眉梢的碎發輕輕撩動。
遙遠又婉轉的鳥啼伴着朦胧的花香潛入進池鸢夢中,她緩緩睜開眼,香紗搖曳,珠玉晃動,流光君藍衣飄渺,正倚在床柱一側,靜靜待她醒來。
有零碎的光從窗棂穿入,投映在流光君眼底,襯得他眉眼似玉,神秘中帶着一絲孤冷。
池鸢坐起身,有些疑惑自己為何又沉睡了一夜,她揉了揉額頭,詢問流光君。
“你醒了,何時醒的?”
“在你醒來之前。”流光君語氣輕柔,坐到池鸢身側,“身子還好嗎,可有哪裡不适?”
池鸢聽言細細感受了一下:“嗯……好很多了,好像已經恢複了。”見流光君神情似笑,池鸢嗔怪地瞥他一眼,“真的,不騙你,不信你看!”
說着,池鸢猛地掀開被子,撩起衣擺,将潔白的亵褲展示給他看。
此舉不可謂驚世駭俗,但落在從不循規蹈矩的池鸢身上,流光君也是見怪不怪了。
他清咳一聲,面頰起了一層淡淡潮紅,“你……你這樣我又看不到……”
“看不到,怎麼會看不到,難不成還要我脫了給你看?”池鸢說着說着突然回過味來,趕忙搭好衣擺,一臉羞憤地瞪視流光君。
“不對,我為什麼要給你看,你,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知道嗎?”
流光君忍不住笑:“可我已經看到了。”
“那也要當作沒看見!”
“好,不過,以後你不許這樣了,特别是在除了我以外的人面前。”
“哼,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在别人面前這樣做。”
池鸢一邊嘀咕,一邊爬下床去找自己的鞋襪。
“别動,我來。”流光君攬住池鸢的腰,将她扶坐到床邊。
穿好鞋襪,流光君牽着池鸢坐到銅鏡前,為她梳妝。
澄透的銅鏡上,倒影出兩人的身影,流光君站在池鸢身後,拿着木梳輕柔地為她梳發。
他梳着一道繁複的發式,手法十分熟練,像是私下練習過好多次,可即便如此,在碰到池鸢頭發的那一刻,還是凝頓了好一會,才動的手。
長長的雪緞發帶被系在池鸢的發髻上,流光君低頭下,一眼對上銅鏡中,怔怔看他出神的池鸢。
“好了,可還喜歡?”流光君笑着問。
池鸢回眸去看自己的發髻,發髻上的雪緞發帶正随着微風輕拂,最頂端的青藍玉珠,映着天光甚為耀眼。
“你有時候真的很出人意料。”
流光君輕輕笑出聲,他攏起垂落到池鸢發尾的雪緞,輕柔地撫弄。
“是麼,那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池鸢心弦一緊,對上流光君如波光粼動的眼眸,聲音不自覺地壓低:“自是喜歡的。”
話音一落,那雙粼動的眼眸,一下醉滿了月色,他再也忍不住,将池鸢緊緊抱住,一字一句,在她耳畔叮囑。
“好,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以後反悔,我可不管。”
霧霭散去,陽光越發刺眼,流光君撐起一把傘,陪同池鸢沿着石階,漫步在花叢林蔭下。
早膳後,空黎幫池鸢檢查了身體,沒想到僅僅一日,她的月事就去了,之前包裹在她靈台的清氣也沒了。
至今,池鸢也想不通,為何那晚觸碰到流光君身上的印記,她的功力會被抽走。
石階狹長,一直延伸到山林深處的高崖,茂密樹叢将遠處亭台掩得若隐若現。
池鸢腳步輕盈,踩着石階上軟軟的青苔,邊走邊吸納山氣。流光君執傘慢慢跟着,目光時不時地看向她發髻處的雪緞發帶,唇角揚着愉悅的弧度。
一條小溪蜿蜒在石階旁,清澈的溪水中飄來一簇簇雪白的花瓣,突然,“噗”的一聲,一條錦鯉躍水而出,叼住花瓣,乘水勢一擁而去。
山中清靜,有鳥語,有花香,當然也有出其不意的驚喜。
一條翠綠的青蛇盤踞在草叢中,長長的身子拖曳而出,掩在石階旁的落葉中。
林中氣息雜亂,若不刻意探查根本察覺不到,就在池鸢即将踩上去時,身旁的流光君突然牽住她,将她拉了回來。
“别動,有蛇。”
池鸢低頭一瞧,神情毫不在意:“沒事,它不敢咬我。”
流光君聞言一笑,傘面滑落下一枚素白的花瓣,迎着微風,緩緩飄落在他發間。
池鸢伸手去摘花瓣,一邊摘一邊道:“想不到你的感知還挺敏銳,這條蛇我都沒發現,倒被你看見了。”
流光君的目光跟随池鸢的手而落,黛眉彎成好看的弧形:“你的注意力不在身邊,而我的注意力,卻在你身上,所以就看見了。”
“原來如此。”
池鸢了然颔首,擡腳從青蛇身上跨去,就在此刻,掩在落葉下休息的青蛇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彈射暴起,昂頭張嘴朝池鸢咬來。
青蛇速度極快,但再快也快不過池鸢閃躲的速度。
林風忽靜,飄落在半空的落花也跟着靜止了一刻,淡紅色的衣?和淺藍色的衣?兩相交疊,穩穩落在一株高大的紫薇樹上。
站穩後,池鸢收回圈在流光君腰上的手,沖他笑道:“哎呀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被蛇咬了。”
流光君跟着笑了一聲,目露促狹:“不是說那蛇不敢咬你嗎?”
池鸢聽言看向石階上依舊對他們吐信子的青蛇:“不知道,這蛇有眼不識泰山,教訓一頓就好了。”
說完,袖擺一揚,一道氣流穿林拂葉打在蛇頭上,青蛇身子一蜷,再擡頭時,好似如夢初醒,看了池鸢一眼,随即逃似的竄走。
見蛇逃遠,池鸢作勢要躍下樹,随後,手就被人拽住。
“慢着,帶我上來,卻不願帶我下去麼?”
池鸢回過頭,一臉疑惑:“你不是也會輕功嗎?”
流光君唇角微微翹起,眸色熠熠生輝:“可我想你帶我一起。”
這般撒嬌的口吻,聽得池鸢耳根一熱,她微微别開眼,故作鎮定:“想我帶你就直說嘛,我又不是不會帶你。”
池鸢說完就去抱流光君的腰,但這一回再也做不到之前的心無旁骛自然而然,她輕手搭在流光君的腰上,隻覺那腰身挺直有力,而她的手指恰落在那道迷人的腰線上。
“還不下去,是覺得樹上的風景更好看嗎?”流光君低頭追問。
池鸢氣息微亂,趕忙默念清心咒,待心神明澈之後,便帶流光君躍下樹。
石徑彎繞處座落着一間涼亭,亭中垂有竹簾,立有屏風,入内後,才見石桌上擺了文房四寶,其旁木架更是挂滿了字畫。
池鸢拾階而上,一步一緩鑒賞那些挂在木架上的墨寶,流光君跟着看了一眼,随即落座在長案前。
這些書畫墨寶都是來求見流光君的拜帖,皆是文人雅士之作,當然能擺到他面前的,那都是名士中的名士,天才中的天才。
“郗子恒,你看這幅畫,意境就很不錯。”池鸢取下一幅畫放到流光君案前。
流光君斟茶的動作微頓,移眸掃了一眼,随後,眸光落在池鸢臉上。
“你喜歡?”淡淡的口吻中,隐隐藏着一些不同尋常。
但這些池鸢可察覺不到,她坐到流光君對側,拿着畫又細細看了一眼。
“要說喜歡也談不上,隻是這些畫中,我就認識這幅畫裡的地方,這畫上畫的是江都瑤湖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