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枕霜計謀得逞,面色嚣張的往刑部大堂去了。
刑部大堂上,柳文海居于中間,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坐兩側,柳文海一拍驚堂木,呵道:“罪員張典!你賣官給妫胤之事已經查實,勸你速速交代,到底将突火槍藏在何處了!”
張典輕蔑的笑了笑:“柳大人,您這話,我都聽的耳朵生繭了,我還是那句話,此案從頭到尾都是那妫胤惡意攀扯,與我毫無關系!”
柳文海看着他,半晌後搖了搖頭,語氣頗為可惜:“張典,你沒發現唐秉今日沒與你一同受審麼?”
張典下颌輕仰,嘴角挂着一絲嘲諷,絲毫不在乎柳文海說了什麼。
梅枕霜冷笑一聲:“張典,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可知你那同黨唐秉,今晨發現被人毒死在獄中,本王倒有些好奇,你知不知道是誰……”他盯着張典僵硬的臉色,說出的話仿佛淩遲的刀,一刀一刀割在張典身上:“……殺、人、滅、口、啊?”
張典在聽見第一句話的時候便瞳孔驟縮,他顯然意識到了一件他最不敢想、卻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便是太子怕他二人嘴不嚴,為了明哲保身,所以殺人滅口。
“不……”張典目光渙散,神色茫然的顫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在原地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突然擡起頭看向柳文海三人,雙眸赤紅、眼神兇狠,他擡臂指向柳文海,聲嘶力竭道:“你們詐我!你們見此案審不下去了,便想了這個法子故意詐我!目的就是要我寫僞供!你們休想!休想!”
梅枕霜搖了搖頭,嗟歎道:“來人,去将唐秉的屍體擡上來給他瞧瞧。”
等他吩咐過後,不一會兒,便有兩個差役擡着唐秉的屍體來到了大堂之上。
梅枕霜的表情有些嫌惡:“放遠些,掀開布讓他看一眼。”
差役按照吩咐行事,将唐秉身上蓋的那塊白布掀開,剛好露出整張臉來,張典不敢置信的撲上前去,隻見唐秉雙目緊閉,面色青灰,他顫抖着伸出兩指手指去探唐秉的鼻息,然下一刻,張典就像突然像受到什麼刺激一樣,手腳并用的反爬着退後,一副驚懼無比的樣子。
梅枕霜看夠了好戲,突然怒斥一聲:“張典!還不速速将賣官鬻爵、收受突火槍一事,如實交代了!”
而張典卻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噩夢裡沒醒來一樣,如果湊近了細細去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瞳孔都是戰栗的,且在如此嚴寒的冬日裡,他額上竟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那是因過度的驚恐而産生的最真實的反應,直到這一瞬間,張典才意識到——他已經是一顆廢棋了!
直到差役将唐秉的屍體擡走後,張典才像突然醒來一樣,他沒有立即回答梅枕霜的話,而是轉身将目光落在了梅隐霜身上,随即在衆人的注視下,做出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隻見他手腳并用的爬到梅隐霜身前,抱住對方的一條腿,惶遽道:“康王殿下!康王殿下您是太子的弟弟,您一定要幫幫我在太子面前求求情!臣是被人算計了!突火槍不是我想收下的!一切事情都是唐秉和妫胤所為!求您了康王殿下!”
梅隐霜聞言驚怒不已,他一腳踹開張典,起身呵斥道:“放肆!你胡說什麼!此人随口攀誣,來人!用刑!”
“慢着!”一切都在梅枕霜的預料之中,他按下心中的狂喜,嗤嘲道:“三弟急着用刑做什麼?想将他打死好替誰遮掩麼?”
“你!”梅隐霜剛開口一個字,便聽梅枕霜呵道:“本王親衛何在!”
堂外當即響起一片回應之音:“屬下在此!”
“此案事關東宮之聲譽,晟國之根基,為保太子名聲,本王命你們守好刑部所有出入的門口,若有誰敢出去胡言亂語,當即拿下!”
那些人異口同聲:“是!”
梅枕霜每一步都算計好了,他今日之舉,便是為了讓張典供出太子收受突火槍的實情!
梅隐霜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便知道自己已經無計可施,隻能任憑張典供認了。他無力的跌坐回椅子上,心裡隻盼望着太子能夠在晟帝派人搜查東宮之前,将突火槍轉移或者銷毀。
刑部尚書柳文海見狀,便開始審問起張典,張典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走,萬念俱灰之下,便将自己和唐秉如何給東宮送冰敬、又如何從鬼市換了突火槍送入東宮一事,全部交代了。
柳文海心中驚愕不已:“你既說衛尉寺給東宮送冰敬,可有證據?”
張典面如死灰,他遲鈍的點了點頭,木然道:“有,此事由太子身邊的太子詹事負責,他那裡都有相應文書記錄,且罪臣自己也有賬本,現下就在罪臣的府上。”
事實已經清楚,梅枕霜卻不滿張典所言,若隻是貪墨收受冰敬一事,還不夠讓皇上廢太子,他要的是将這件事擴大到太子掩蓋不住的情況,要皇後一黨也無力回天,隻有這樣,才足以讓皇上廢黜太子,重立東宮之位!
因而梅枕霜故意問道:“張典,突火槍是從何處所得?到底是從鬼市上換來的,還是你們勾結外敵所得!”
話音剛落,梅隐霜拍案而起:“皇兄此言何意!”
梅枕霜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哂笑道:“此言何意?皇弟難道不知道,那鬼市主妫胤,根本不是我晟國子民麼,他乃北狄之人!”
什麼!!!
梅隐霜先前沒查過妫胤的底細,因而此刻聽到這句話,隻覺腳底寒意四起,不過轉瞬而已,全身便冷透了。
妫胤确實是北狄人。
此事便是梅擎霜的手筆了,當日他讓顔松落将突火槍賣到鬼市的時候,特意囑咐了,找一個北狄的賣主,顔松落還真不負所托,在數百個鬼市主裡千挑萬選,找到了妫胤。
如此,憑借梅枕霜那點兒心機,便足以想得到,将此事往勾結北狄一事上牽扯了。
隻要有了這樁罪名,梅境和必死無疑。
這就是為何梅擎霜說他不用蘭松野相助,也能殺死梅境和的原因。
梅擎霜的危險之處在于,他不似蘭松野那般妖冶,也不像别的幾個皇子那樣峥嵘,他以溫和儒雅、端方君子的姿态站在了波谲雲詭的朝局中,别人一招一式都是明槍暗箭,隻有他不同,他擡手迎風,舉杯邀月,一舉一動都透着股不羁與恬澹,即便旁人厮殺的血肉飛濺,他也能從容不迫的執棋落子。
可不管是太子也好、梅枕霜亦或是梅隐霜也好,都是他棋局中的子,是死是活,全在梅擎霜的布局之中。
他是掌控棋局的人,所有的美名,都是他和光同塵的僞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