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林懷故一行人快馬加鞭,總算帶着那個逃将進入了晟國,見到了蘭松野。
逃将不可能送到質館去,因此蘭松野将人安排在了山橫晚,燕識歸熟門熟路的去到了梅擎霜府上,梅擎霜帶着剩下的十萬兩銀票,又去見蘭松野了。
蘭松野笑的妖而不媚,但他那副樣貌,五官随意一動,便有種不可忽視的美感,像是一場春雨過後,天地間百花齊放,驟然變得秾麗又驚豔。
隻聽蘭松野笑吟吟道:“五皇子,近日可好?”
梅擎霜面對這張容顔心無波瀾,内心平靜的如同入定的老僧,不冷不熱的說道:“不勞你記挂,好得很。”
蘭松野挑了挑眉:“好吧,我還當你同我一樣,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呢。”
梅擎霜有些嫌棄:“收起你這些嘴上調情的伎倆,我并不吃這一套。”
“噢?”蘭松野像是很感興趣一樣:“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梅擎霜不想再聽他這些插科打诨的廢話,打算用一句話堵住他的嘴:“你若是能委身于我,我或可将就将就。”
蘭松野的笑意僵了僵,半晌後,對着梅擎霜掩唇一笑:“五皇子既有此意,何必故作冷漠呢,早說便是了……”
梅擎霜:……
失策了,自己竟給忘了他是個能主動伸出手去給人家摸的主了。
梅擎霜不耐煩道:“銀票給你送來了,人呢?”
蘭松野托着腮,一臉的輕松之意:“交給寒漪瑾了。”
梅擎霜懶得再與他糾纏,起身便出了房門,等他離開之後,蘭松野眼中的笑意消散的一幹二淨,冷哼了一聲:“想睡我,也得看你上輩子積夠德了沒有。”
那逃将已經由寒漪瑾安排人看着了,梅擎霜沒有直接露面,隻是着人問清楚他當日在昭國遇襲的情形後,便回府去了。
梅擎霜的書房内。
江吟時問道:“殿下,下一步該怎麼做?”
“太子那邊審的如何了?”
江吟時道:“還沒有定罪,如果再繼續拖下去,朝中難免會起非議,到時候三司若再沒有新的線索,便隻能草草結案了。”
梅擎霜“嗯”了一聲,沉思片刻後,對他二人道:“李豐眠是個逃将,他所率領的五千将士遭遇北狄偷襲,除了他之外竟無一人幸免,單憑這一點,便死罪難逃,既如此,便讓他幫梅枕霜一把,也算他死得其所。”
顔松落和江吟時齊聲道:“但憑殿下吩咐!”
梅擎霜的語氣中帶着一種殺伐的凜然,讓人聽着無端生畏:“先将他的親眷控制起來,然後……”
梅擎霜說完後,顔松落和江吟時應道:“是!”
江吟時來到了禦廊的一家酒肆,要了一壺熱酒,一盤花生米,随意挑了個位置坐下了。
約莫一刻鐘後,又有一人入店,點了一壺酒,一盤牛肉,看似無意的坐到了江吟時背後的位置。
周遭的食客不多,江吟時環顧四周,低聲道:“李豐眠入都了,在寒漪瑾那邊,殿下已經安排好後面的事,你謹慎引導安王依照殿下的計劃行事。”
他背後那人喝了一口酒,熱酒辛辣至極,隻聽他放下酒盞的時候哈出一口嘶啞的氣,随後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江吟時想起什麼,問道:“上次被康王踹的那一腳,沒什麼大礙吧?”
此人竟是那晚江吟時和寒漪瑾将顔松落的所受的傷、嫁禍給了梅枕霜身邊的那個侍衛!
隻聽對方笑了笑,滿不在乎道:“他那點兒花拳繡腿,不礙事。”
“嗯,辛苦兄弟了。”江吟時喝完了自己那一壺酒,向店家付了銀錢後,便離開了。
而對方也在吃完那盤牛肉後,起身向山橫晚的方向去了。
寒漪瑾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盤賬,山橫晚近些日子的盈利不多,雖說她在這兒不是為了替梅擎霜賺錢的,但畢竟梅擎霜買下這家妓館的時候也花了不少銀兩,賬面上總歸不能太難看。
寒漪瑾撥弄算盤撥弄的心煩,正當尋思着要不要花錢雇個賬房先生的時候,隻聽得門外響起“叩叩叩”兩長一短的敲門聲,她當即起身去開門。
潛藏在梅枕霜身邊的那個死侍閃身進入,問道:“李豐眠呢?”
寒漪瑾确認曲皓星身後沒有尾巴跟着,才将門關上,轉身對他道:“沒在山橫晚,關到别處了,找人看着呢。”
寒漪瑾言簡意赅的向他說清楚了梅擎霜的計謀,囑咐道:“突火槍一案現在還沒有找到關于太子的有力證據,不能再拖了,明日散朝後我會将人帶到安王回府的必經之地,屆時你見機行事。”
“好。”曲皓星點了點頭,他在安王府還有差使,不能在外耽擱太長時間,眼見外頭客人越來越多,便直接從窗戶翻出去了。
次日诘旦,晟國朝堂之上。
群僚因突火槍之案而争論不休。
太子黨聽見了三司那邊的風聲,知道太子詹事已經認罪,且沒有供出行賄之人的名姓,放心之餘便開始為梅境和鳴不平,明裡暗裡的用言語施壓想讓三司放人。
而安王一黨得了梅枕霜的授意,自然不肯輕易讓太子逃過此劫,死咬着案件的疑點不肯松口,雙方僵持不下,三司的幾個老臣不敢擅專,隻能請示晟帝的意思。
晟帝看着他們吵來吵去,心中自然也有幾分計較,朝局上的一些利害關系,他看得清,卻不說破而已。
畢竟這麼大一個國家還要這些臣子來支撐運轉,隻要不威脅到皇權,平日裡對于幾個皇子結黨營私一事,晟帝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這次事關突火槍,他卻不能繼續作壁上觀。
隻聽晟帝喜怒不辨道:“諸位愛卿說的都有幾分道理,康王如何看待此事?”
梅隐霜得了皇後的提點,此刻站出來不卑不亢道:“回陛下,此案由三司主審,兒臣無權也不能置喙,兒臣相信三司會秉公斷案,若有罪則當罰,若無罪便正名,一切聽憑聖意,絕不妄言!”
此言一出,晟帝暗含深意的眯了眯眼,面如沉水道:“這話,誰教你的?”
梅隐霜當即恭謹萬分的回敬道:“回禀父皇,兒臣事事以父皇為尊,時刻謹記忠以事君,恭以事長的教誨,兒臣鬥膽,是父皇仁德持正在前,兒臣見賢思齊在後,一字一句,皆源于肺腑,并非誰授意!”
梅枕霜在側,臉上閃過一絲譏诮之色,嘴唇蠕動幾下,悄聲罵道:“阿谀之功見長啊。”
晟帝看着梅隐霜,半晌後,面露些許欣慰之色,方才的多疑渙然冰釋,滿意道:“康王能如此想,朕心甚慰啊。”
雖然晟帝當着百官的面誇贊了梅隐霜,卻也沒有下旨讓三司放人,而是給了他們一個期限,限三司在五天内将此案的所有疑點查清,到時候必須水落石出。
晟帝這個旨意不偏不黨,太子一派的人即便再有意見也不敢違背聖意,隻能各個在心裡期盼着别再這個節骨眼兒上節外生枝,蹿出新的幺蛾子來。
散朝後,梅枕霜就一直面帶寒霜,還有五天期限,若這五天内不能将梅境和定罪,日後再想對付他,就沒有這麼好的契機了。
他心事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等在宮外的侍衛照例要給他披上大氅,卻被梅擎霜不耐煩的一揮袖袍擋開,一步不停地快速向前走了。
曲皓星見狀快步跟上,小心問道:“殿下,怎麼了,出宮後就瞧您面帶不悅,可是在朝堂之上,有人出言頂撞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