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然是個死人,自當要有死人的自覺,諒他也不敢抛頭露面。”梅擎霜說道此處,又問道:“蘭松野先前要的那五百惡錢如今鑄了多少了?”
“回殿下,盜鑄一事隻有那老漢一人在做,故而慢了些,兩日前屬下去問過,約摸還有十日左右才能全部做完。”
梅擎霜目光深淺莫測,叫人猜不透他眼底到底有幾重算計,屋内很安靜,俄頃後,梅擎霜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做完這些,讓他把鋪子留下,再給他一大筆錢,将此人送出晟京。”
寒漪瑾:“是!”
“他今日沒來麼?”
寒漪瑾怔了怔:“您是說公子蘭?沒來,不知是不是去賭坊了。”
梅擎霜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三人在山橫晚待了小兩個時辰才離去,等回到府中的時候,就聽見内院裡一陣打鬥的聲音。
他們還以為是樓東月和燕識歸正在過招,結果一進去,才發現竟是蘭松野親自出手了。
他以一敵二,竟絲毫不落下風。
樓東月的劍和燕識歸的長鞭一鋼一柔,二人配合的十分巧妙,每招每式都狠辣又精準,甚至連院中的風聲都被攪弄得淩厲不已,叫人聽了隻覺得如同從高崖墜落一般,聲音從耳邊呼嘯着劃去。
三人纏鬥在一處,從外頭瞧着眼花缭亂,蘭松野穿着一身蒼葭色綠衣,身法詭谲的遊閃在二人之間,快的隻剩一抹殘影,江吟時和顔松落在一旁看的緊張,梅擎霜隻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綠影,見他騰挪閃轉,滑的如同水中的魚。
他們三個沒回府之前,蘭松野就在“調教”他二人了,此時又過招了一刻鐘,等停下來的時候,三人的氣息皆有些不穩。
燕識歸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又松了松自己的衣領,他裡衣全都濕了,此刻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樓東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今日能與主子過這麼些招了,可見平日裡下功夫了。”
燕識歸累的直喘,聞言扯了扯嘴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蘭松野也覺得燕識歸長進了不少,他摸了摸燕識歸的腦袋:“确實不錯,你樓哥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功夫還不及你呢。”
燕識歸想了想,樓東月十八歲的時候已經跟着南将軍身經百戰了,怎麼可能不如自己,他努了努嘴,剛想說主子您也不必這麼安慰我,但還沒等說出口呢,就見蘭松野向梅擎霜走去了。
兩人回了房間,蘭松野問道:“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梅擎霜:“今日沒去鬼市,還以為你會去山橫晚,便找了個由頭去山橫晚了。”
“噢,”蘭松野沒骨頭似的趴在桌上,笑吟吟的:“原來是想同我幽會了。”
梅擎霜本想匡正他這說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說的沒錯,于是“嗯”了一聲:“隻可惜你今日沒出門。”
他這麼一說,蘭松野便覺得他這副冠冕堂皇的皮囊之下,實則也正經不到哪兒去,于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伸出一條腿搭在他膝上,鞋底似有若無的磨蹭着他的小腹,纏綿道:“你早說啊……”
狐狸精到底有沒有魅術,梅擎霜不得而知,但眼前這人卻是個十足十的妖精,他十分擅撥弄風月,三五個再平常不過的字,由他說出來,就成了一潭披着迷蒙霧色的暗潮,暗潮之下,翻滾着洶湧的欲望。
梅擎霜的喉結無意識的滾動了一下,他剛要去捏蘭松野的腳腕,就聽到外頭江吟時禀告道:“殿下,曲皓星來了。”
狐狸的眼睛一下子暗了幾分,他趴在桌子上,腳尖輕輕碾了兩下梅擎霜的小腹,悶聲道:“快些回來。”
這臉色變得……梅擎霜忍笑道:“你若是餓了就讓廚房送些吃的過來,我去去就回。”
蘭松野“嗯”了一聲,梅擎霜就走出去了。
曲皓星在書房,将今日在鬼市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梅枕霜散朝後,經由曲皓星的引導,便與他一同去了鬼市。到了鬼市之後果然發現有一撥人也在打聽人,曲皓星便說:“殿下,屬下不确定這些人是不是找攣鞮貞元的,但為防打草驚蛇,故而沒有讓兄弟們動手。”
“你做的很好。”兩人藏在暗處,梅枕霜目似鷹隼,盯着其中的幾人道:“他們是老三的人。”這幾個人常在宮外等着接梅隐霜散朝後回府,梅枕霜見過幾次,因而一眼就認出來了。
曲皓星愕然道:“康王殿下?”緊接着他似乎聯想到什麼,面色驚疑不定:“難不成,康王也想同殿下您一樣,想将那北狄皇子抓起來送到陛下面前去邀功?”
梅枕霜冷笑了一聲:“能耐不多,想法不少,自己事事都要指望皇後,還敢跟我搶功,實在……”
說到這兒,梅枕霜愣了一瞬:對啊,梅隐霜這人向來沒有自己的主意,他事事聽憑常安錦吩咐,那會不會就意味着,他暗中派人搜查攣鞮貞元,也是常安錦的意思?
可是……常安錦一個深宮婦人,如何會知道北狄皇子藏身于鬼市?
梅枕霜忽有所感,他直覺此事大有蹊跷。
他在腦海中飛速的梳理這些線索,而後對曲皓星道:“先别抓攣鞮貞元了,派人盯着老三的這幾人,等他們離開後,去打聽打聽他們都問了些什麼。”
曲皓星恭聲道:“是!”
梅枕霜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就近去了一趟賭坊,他一直等到曲皓星帶人回來,就聽曲皓星回禀道:“殿下,康王殿下的人走後我們去問過,他們打聽的是一個叫九方貞元的人,并不是攣鞮貞元,或許,是我們多心了?”
“九方貞元?”梅枕霜疑惑之下反複呢喃這個名字,九方?這個姓氏他好像在哪兒聽過……
曲皓星瞧他神色有異,擔憂道:“殿下,您怎麼了?這名字有什麼問題麼?”
可梅枕霜卻仿佛沒聽見他這話似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九方……這個姓氏并不是中原常見的姓氏,可若說不是中原,那便是北狄,可自己知道的北狄人裡,并沒有……等等!
他腦海中忽然有一念閃過,記起自己在哪裡聽過九方這個姓氏了。
北狄國主攣鞮宗興有一個夫人,好像就姓九方,名喚九方遙月。
如此一來,這個名字便有了解釋,許是擔心暴露,所以攣鞮貞元不在北狄的時候,便一直借用母姓,化名為九方貞元。
可是,常安錦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又或者說,常安錦與九方遙月有何關系?
念及此處,梅枕霜心中疑窦叢生,他吩咐曲皓星道:“派人盯緊攣鞮貞元,别驚動老三的人。”
“是,那咱們現在回府麼?”
梅枕霜擺了擺手:“你們自己回去吧,本王入宮一趟。”說罷便撇下他們一行人,而後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