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杜迎舟将那份經文連同血書一齊送給常安錦之後,梅境和便日日惦記着她的回信。他曾趁旁人不注意時問過杜迎舟,母後那日見了經文後什麼反應,杜迎舟如實道:“皇後娘娘知道您有心,故而沒有耽擱,立刻将經文拿進去品讀了。”
既如此,那肯定能發現自己藏在裡面的那封血書了,怎會一連多日沒有回音呢!梅境和急道:“母妃有沒有同你說些别的什麼?”
杜迎舟隻當他擔心常安錦的處境,故而沒有起疑:“皇後娘娘說,以後若有什麼事需要卑職幫忙,她會設法傳信與卑職。”
這便是會給自己答複的意思了!梅境和按下心中隐隐的激動,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希望母妃不要辜負我一片苦心。”
“您方才說什麼?”杜迎舟沒聽清,故而追問了一句。
“啊?”梅境和面色如常:“哦,沒什麼,我說希望母妃一切都好。”說罷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對杜迎舟懇切道:“杜迎舟,我母妃如今居于冷宮,諸事不便,煩請你一定多幫幫她。”
這話不必梅境和說他也會做,故而承諾道:“您放心便是,娘娘先前對卑職多有關照,如今正是卑職報答的時候。”
梅境和聞言幹巴巴的笑了笑:“承蒙不棄,多謝,多謝!”
常安錦這幾日也甚是舉棋不定,她自從看了杜迎舟送來的血書後就沒睡過一日安穩覺,心中總惴惴的,明明她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助梅境和起事,但已經在心中設想了無數種失敗的結局和後果。
着人刺殺蘭松野就能挑動晟昭兩國動亂,此事能有這般容易麼?
就算此計能成,可自己這邊若要聯系北狄,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她留在晟國數年,這些年來為了讓晟帝對自己放心,也為了顯示自己的忠貞,她早已不與北狄聯絡了,如今又想指望自己這邊的“外戚”勢力,委實讓她為難。
若說還有誰肯念在同族間的情誼幫自己一把,或許就隻能倚仗攣鞮貞元了。
可自己這個侄兒……唉……常安錦不禁在心中默默歎氣,都怪自己當初把事情做的太絕,以至于現在有求于人了,又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正當常安錦滿心愁緒不知要如何決定的時候,她腦中忽然有一道白光閃過,好似雷電劈開暗夜,猛的提醒了她:不對,如果真的要求助北狄,還有一個人可以為自己所用——那便是梅隐霜!
攣鞮貞元與自己結下仇怨,未必肯幫自己,但梅隐霜卻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身為人子斷然沒有置母親和兄長于不顧的道理!
如果能讓杜迎舟設法聯系到梅隐霜,再讓梅隐霜去北狄傳信,以半壁江山之利誘惑他們出兵,此事的勝算或許就會大一些?
常安錦越想越覺得有幾分緊張和激動,她覺得自己此刻如同一個博弈的賭徒,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能發出震耳欲聾的訇然響聲。
盡管她心中對于是否起事已經有了傾向,但她仍然不能最終下定決心,她在冷宮審度之時,宗正寺裡的兩人卻等的越發焦躁起來。
尤其是梅枕霜,自那日杜迎舟将密信送至常安錦處到現在,已經半月有餘了,他夜裡曾兩次避開守衛去找梅境和,得到的答複卻都是母後那邊沒有音信傳回。
此事斷然不能拖的太久,否則當日梅境和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很可能開始動搖起來。必須趁熱打鐵将他母子二人一起拽上這條船才是。
因此梅枕霜急切之下,又挑了一個黑夜去到了梅境和的房間裡。
梅境和這幾日因惦記着這件大事,睡得也不熟,又加之他時刻擔憂自己密謀之事被宗正寺的人發現,更是日日懸着一顆心,故而當房間裡剛發出點響動的時候,他就被驚醒了。
“誰!”梅境和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從床上坐起,而後就聽得有人壓着嗓子回了一聲:“皇兄,是我。”
是梅枕霜,梅境和松了一口氣,方才驚出來的汗貼在衣衫上,竟覺得冰涼無比。
他略顯不滿道:“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同你說過麼,隻要母後那邊有消息,我會傳信與你的。”
梅枕霜卻不耐煩再等了,同朝為官這麼些年,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兄弟什麼德行了,若再耽擱下去,他怕是要賴賬了。
“不行,我們不能再這麼幹坐着等下去了,此時此刻,必需尋個法子激一激母後,不然拖得越久越容易生變。”
梅境和焉能不明白遲則生變的道理,但常安錦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他又被幽絷在宗正寺,對此事實在束手無策:“怎麼激,你我又出不去,難不成再托杜迎舟傳話麼?”
梅枕霜搖了搖頭:“不必讓他傳話,隻需讓他帶一件東西給母後即可。”
梅境和皺了皺眉:“東西?什麼東西?”
梅枕霜眼神中的涼薄之意讓梅境和不禁打了個冷顫,他的直覺提醒他梅枕霜再開口斷然是馊主意,便下意識往後瑟縮了兩下:“你……你想做什麼?”
梅枕霜将房間内環視了一周,偶見得桌上有一把小刀閃過一絲寒光,便走過去将小刀握在手中,又慢慢逼近梅境和,他這副滿身煞氣的模樣吓得梅境和開口都不成語調了,哆哆嗦嗦的質問道:“梅枕霜……你想幹什麼!這裡可是宗正寺,你若殺了我,明日那些侍衛進來便會發現我的屍身,此事早晚會查到你身上!”
梅枕霜眼中露出一絲殘忍的嗜血之意,他冷漠道:“皇兄想哪去了,我還沒有那麼蠢,況且殺了你,我又要去找誰共謀大事?”
梅境和瞧他一步步走近,驚疑不定道:“那你拿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