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甚是混亂,魏知府也顧不上蘭松野傷情如何,就問樓東月和燕識歸:“公子蘭是如何傷成這樣的?這屋裡發生了什麼?你二人細細說來。”
燕識歸吸了吸鼻子,鼻音甚重的說道:“不知道,我們回來就見主子躺在血泊裡了,那時候他已經神志不清了,問他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魏知府聞言滿心疑窦:“你二人不是他的貼身侍衛麼?怎麼不在他身邊守着?”
燕識歸瞪着一雙眼睛看向魏知府,寒心道:“我們也要吃飯的!你也不瞧瞧這質館破敗成什麼樣子了,晟帝讓我們住在此處,卻連使喚的下人都沒安排兩個,一日三餐都要出去買才行,這兩日主子又中邪了,吃的就更為挑剔一些,我們做侍衛的,自然是主子如何要求我們就盡力滿足,我與樓哥不過出門買個飯的功夫,回來就見主子被人傷的皮開肉綻,若是再晚回來些,主子怕是都涼透了!”
此事确實是他們晟朝待客不周了,蘭松野自踏入晟國的那一刻就不遭人重視,一是為了給他一個下馬威的緣故,二是為了在昭國人的面前盡顯天家威勢,因此蘭松野在晟京可謂是處處受辱,若沒有梅擎霜,他們三人的日子隻會更加艱難。
如今讓燕識歸這麼一吼,那魏知府竟老臉一熱,站在這屋内覺得有幾分不自在:“咳……你們回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什麼可疑之人?”
樓東月和燕識歸想了想,前者突然一拍大腿:“是有這麼一個人!我二人回來的時候,他正迎面往反方向走去,但當時我并未多心,現在想來,此人嫌疑十分大!”
魏知府便追問道:“你可瞧清對方的樣貌和離去的方向了?”
樓東月略顯遺憾的搖了搖頭:“當時天色有些黑,再加上我們并未料到主子遇刺了,所以沒有留心。”
魏知府歎了口氣,暗道:這可如何是好。
師爺見他一臉愁容,便主動上前為其解憂:“大人莫急,我們不妨對外宣稱公子蘭重傷未死,然後在質館周圍設伏,來個請君入甕!”
魏知府頓時便聽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那刺客若聽到風聲,驚疑之下說不準會冒險前來一探究竟?屆時我們可趁機将其捕獲?”
師爺拱了拱手:“大人英明。”
魏知府遂安排了數名皂隸在質館四周,并依師爺所言,着人放出風聲,說昭國質子蘭松野重傷昏迷,隻待他醒來,便可提供線索,助衙門擒獲真兇。
待這些事都布置好之後,魏知府一行人也不欲多留,隻囑咐了幾句要仔細看護蘭松野,切不可再大意,便帶着衙門的人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蘭松野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滿眼幽怨的看着樓東月和燕識歸二人:“我沒讓刺客捅死,卻險些讓你二人吵死。”
燕識歸抹了抹眼淚,甕聲甕氣道:“這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麼,衙門這群人果然信了。”
蘭松野揉了揉耳朵,歎了口氣道:“隻盼那姓杜的趕緊來,他早些來,我也好早些裝完了病回府去。”
樓東月聞言道:“主子不必憂心,想來五皇子那邊定有安排。”
蘭松野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第二日上朝之後,魏知府便将昨日蘭松野遇刺之事禀報給了晟帝。
晟帝皺了皺眉:“昭國質子在質館遇刺?可捉住刺客了?”
魏知府回禀道:“啟禀陛下,還未曾,那公子蘭至今仍在昏迷中,他那兩個屬下又不曾見得刺客的模樣,是以無法鎖定刺客,不過臣已經讓人放出公子蘭重傷未死的消息,想必那賊人聽聞之後,會冒險前去質館确認,隻要他敢來,臣便有把握将其緝捕。”
晟帝點了點頭:“嗯,此事你安排的不錯,待抓住那刺客後,定要好好審問,看他刺殺昭國質子究竟有何目的。”
朝中其他臣子也有人聽聞此事,便站出來說道:“啟禀陛下,臣以為,此事疑點重重。聽說那公子蘭前段時間撞客,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如今又在質館遇刺,莫不是他自行策劃了這場刺殺,為的就是早日擺脫我朝,回昭國去?”
此言一出,也有一些朝臣表示有此懷疑,晟帝聞言沉吟片刻,又問魏知府:“魏卿,昨日你見那公子蘭了,他傷勢如何?”
魏知府恭敬垂首道:“啟禀陛下,這位大人适才所言,微臣也曾有過同樣的疑惑,故昨日那公子蘭的屬下來衙門報官之後,微臣不敢耽擱,立即帶人去了質館,經詳細把脈查驗後,确認那公子蘭身受重傷無疑,并非作僞。”
“且據那兩個侍衛所言,公子蘭子前些日子中邪之後,精力氣力便大不如前,想來那刺客能如此輕易便得手,除了其武藝高強之外,也跟公子蘭毫無還手之力有着莫大的關系。”
是了,别說那蘭松野沒病的時候看着就是一副虧虛過度的模樣,如今身體抱恙,怕是跑都跑不動,還不是任由刺客狠下殺手。
更何況他就算真的演了這麼一出苦肉計想要回昭國去,也得活蹦亂跳的才有力氣回去,如今他被人傷的連床都下不了,哪天涼了都有可能,又說什麼返回故土呢,那這代價也太大了些。
晟帝遂下旨:“派人守好質館,再着醫官院的太醫去看看公子蘭的病,他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晟國境内。”
魏知府和醫官院的人領了旨,各自站在班位中不題。
梅擎霜卻站出來對晟帝道:“啟禀父皇,兒臣覺得此事不妥。”
梅擎霜極少在朝堂上發言,衆朝臣又因着先前兩王之案的事,對這位五皇子的印象有所改觀,是以他這麼一說,衆人便都想聽聽他的見解,晟帝也好奇道:“噢?此話怎講?”
梅擎霜恭謹道:“父皇,兒臣以為,刺客即便是聽聞公子蘭尚留一條命在的消息,也未必會冒險前去探查,他一定能猜得此乃誘敵之計,因此不會輕易上當。我們與其在這等着刺客自投羅網,倒不如想想,如果蘭松野真的死了,誰會從中獲利。”
衆人聽罷覺得此言有幾分道理,便有人問梅擎霜道:“依五皇子所言,若是昭國質子在我晟京出了事,那最有可能漁翁得利的便是北狄,因為晟昭兩國若因質子一事起了争鬥,便是北狄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大人說的沒錯,”梅擎霜緩緩言道:“想必諸位大人也聽說了,眼下北狄皇室内部傾軋,國中局勢闆蕩,他們此刻最怕的就是晟昭兩國任意一國起兵入寇,雖說北狄有突火槍可倚仗,但若真起戰事,他們倉促之間恐也難以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