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做好了飯菜喊他們來吃,天氣早就入春,此時外頭已經沒有寒氣了,三人便坐在院子裡用起飯來。
周麟和杜迎舟有說有笑的吃着飯,周母胃口小,吃了幾筷子就不用了,又步履蹒跚的去後院不知道忙些什麼。
周麟見狀便放下碗筷,讓杜迎舟自己先吃,他跑上前去說道:“娘,别管這些事了,您今晚早點歇下,不急于這一時的。”
周母卻閑不住,一邊幹活一邊道:“怎麼不急,早些收拾出來,才好早些找媒人給你說親,否則等媒人到家裡來看的時候,讓人家看到咱們院子裡亂糟糟的,豈不讓人笑話了去。你莫管我,快去陪客人吃飯,哪有将來客冷落在院中不管的道理。”
周麟拗不過她,隻好說:“那您别太累,收拾一點兒也就算了,剩下的等我晚上清理。”
周母擺了擺手,打發他回去吃飯。
他二人交談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杜迎舟聽了個大概,見周麟回來了,便問道:“周老夫人忙什麼去了?”
周麟坐回去,歎了口氣:“周兄有所不知,這宅子在我買下來之前,空置了好久,院裡盡是雜草,屋頂也有許多需要修繕的地方,這兩日我與家慈搬進來後一直沒有閑着,得空就清理打掃,可是我平日裡公務繁忙,隻有散值回家後的這點時間才能出點薄力,因此家中大小事務就全部落在了老母親身上”
“我憐她年老手腳不便,便想從外頭請一兩位覓漢來幫忙,也好讓她多歇歇,可老人家偏偏舍不得那點銀子,凡事都要自己去做,唉……”說到此處,周麟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像是沒胃口一般。杜迎舟見他提及自己的母親,臉上便沒有下午時候那般的風光之色了,想來也是個孝子,不忍見老人家這般操勞。
杜迎舟給他添了一杯酒,也給自己添了一杯,寬慰他道:“老人家麼,節儉了一輩子,都是這樣的。你是一片孝心不假,可周老夫人也是體諒你那點薪俸攢的不容易,替你省着呢。”
周麟道:“兄弟我也明白,但我這不是擔心她老人家累壞了身子麼,所以才想請人來幫忙。”
說到此處,杜迎舟突然心下一動,對周麟試探着問道:“要不,若周兄不嫌棄,我讓家慈來你這裡幫幫忙可好?大忙幫不上,可那些除除草,做做灑掃之類的小事,卻是能幫得上的。”
周麟一聽便急忙擺手拒絕:“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勞煩令慈受累,杜兄一片好意弟弟心領了,往後可切莫再提這話,沒的折煞了我。”
“怎麼叫折煞你呢,”杜迎舟勸道:“家慈平日裡閑着無事,讓她來與周老夫人做個伴也好。我瞧你這裡無非就是除除雜草,再不過就是洗刷洗刷那些用具而已,也算不上多累。”
“不行不行,”周麟還是不同意:“我自己家的事怎好叨擾令慈,杜兄雖然不覺得如何,我心裡卻過意不去,此事不必再提,我萬萬不會答應。”
杜迎舟見他如此堅持,心裡便有些着急,若不安頓好老母親,他怎能放心離開晟京,便耐着性子道:“你先别急着拒絕,周老夫人方才的話我也聽見了,老夫人說的有道理,你如今正是該議親的年紀了,那媒人若見周兄家裡一副凋敝之貌,少不得要起了輕慢的心思,若故意給你尋些貧苦人家,豈不是白收了你的銀子糊弄你?”
他說到此處周麟欲意打斷他,卻被杜迎舟阻止道:“兄弟你先聽我說完,反正家慈平日裡也是閑着,讓她來此與老夫人做個伴豈不是件好事?你若實在過意不去,中午留她在這裡吃頓便飯即可。”
周麟有幾分心動:“那……會不會耽誤了杜兄家中的俗務?”
杜迎舟笑了笑:“你當我家是什麼高門大戶不成?哪來的那麼多俗務。”
周麟見他這般熱心,便猶豫了少傾,随後對杜迎舟道:“杜兄稍等,我進屋拿點東西。”
杜迎舟不知他要拿什麼,隻點了點頭,示意他去即可,不一會兒周麟便出來了,他手中拿着一包碎銀子塞給杜迎舟:“杜兄,這點銀錢你拿着。”
杜迎舟忙放下筷子推拒道:“你這是做什麼!為兄此舉本是出于好意,絕不是為了要賺你銀子的!”
周麟硬要将那一袋散碎銀子塞給他:“杜兄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但我卻不能一味地裝傻充愣,平白的受了你此番好意,這點錢杜兄千萬要收下!否則我是絕對不答應讓杜老夫人來受累的!待回去之後,你隻管囑咐好老夫人,讓她來時切莫提起銀錢之事就好。”說罷也不顧杜迎舟什麼反應,直接将那袋銀子塞進了他懷中。
杜迎舟輕輕掂了掂那袋銀子,估摸着要比在外頭請覓漢的酬金隻多不少,他既不肯占便宜,想必等家中老母過來幫忙後,依照他與周老夫人的性子,估計也不會虧待了母親,以後若自己不在京中,也能請周麟幫着照看一二,是以杜迎舟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将那袋銀子收下,并與他約定好,明日起,就讓母親來此與周老夫人作伴。
今晚這樁事二人具是歡喜,杜迎舟覺得自己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如此一來,自己便可放心去尋公幹機會離京躲避幾天,周麟也喜氣洋洋的,杜迎舟還以為他喜的是為周老夫人減輕了負擔,于是兩人有說有笑的将這頓飯吃到夜深。
杜迎舟還惦記着家中老母,不能在此久留,故而吃飽喝足後,又去與周母道謝告别,這才離開周家。
周麟将人送出去百十米遠後便回到宅院内,一進門就瞧見他那“老母親”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桌邊啃雞腿。
周麟“咦”了一聲,走過去問道:“還有雞腿?方才怎麼不端上來?”
“周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說話完全沒有方才那股子孱弱感:“我要是給你們全端上來,我自己吃什麼?”
周麟看着那雞腿舔了舔嘴唇:“你别全吃光了啊,也給我留一隻。”
“周老夫人”見他想伸手來拿雞腿,卻将盤子往後一推,而後對他攤開一隻手掌:“先會鈔。”
周麟睜大了眼睛:“會鈔?會什麼鈔?”
“周老婦人”一指桌子上的殘羹剩飯,理直氣壯道:“這麼大一桌子菜,你知道若放在山橫晚要多少錢麼!更何況我一個堂堂老闆娘親自給你們下廚,你好意思吃白食?”
周麟難以置信:“寒漪瑾!自家兄弟的錢你也掙!”
寒漪瑾才不管那麼多,她又把手向前伸了伸,一副讨債的架勢:“少啰嗦,趕緊的!我還等着回府跟殿下禀告呢。”
周麟在内心感歎此人實在掉錢眼裡去了,磨磨蹭蹭的從懷裡掏出兩塊碎銀子拍在她掌心:“夠了吧!”
寒漪瑾掂了掂,拿款兒道:“差不多吧,今日先便宜你了,以後可是一文一兩都要算清楚的!”說罷就起身整了整衣擺,儀态萬方的走了。
周麟在身後對她喊道:“明日杜迎舟的老母親可就要來了,你可得想辦法!”
寒漪瑾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放心,殿下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