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也沒聽見梅擎霜的聲音,蘭松野心裡不禁開始納悶兒,他想轉過頭去看看吧,卻又覺得此舉實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不看呢,他心裡又癢癢。
這狐狸眼珠子一轉,立即又有了鬼主意,開口就怨氣沖天,像死了三天卻沒人收屍一樣:“可憐我貌美如花的年紀就開始守活寡,往後數年的漫漫長夜,我該如何熬過去啊。”
噢,這是開始指桑罵槐了,梅擎霜忍笑,心道這狐狸,真是沒個安分的時候。
蘭松野作妖,他也有興緻陪着對方胡鬧,便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揶揄道:“沒關系,你若是怕以後夜裡寂寞,不如找管家将那兩隻雞借來,我看你與它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可是生龍活虎的,讓它們兩個陪你一起,也熱鬧些。”
蘭松野一聽這話都顧不上裝了,“噌”的一下坐起身,殺氣騰騰的問:“你說什麼!”
梅擎霜略顯驚喜的說:“你瞧,這法子果然管用,一提到那兩隻雞,你都不覺得撐了。”
“梅擎霜!你吃飯的時候把自己的心肝一起嚼了是不是!怎麼能說出這等沒心沒肺的話!”
“什麼……”梅擎霜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被他這話傷到了一樣:“你說我沒心沒肺?”
蘭松野理直氣壯:“不然呢,你明知道我與那兩隻雞……”
“我好可憐。”冷不丁的,梅擎霜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呃……啊?
蘭松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哪兒可憐了?
“你……你有事兒說事兒,别來這一套!”
梅擎霜卻不聽,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見之便心軟三分:“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從不體諒你的涼薄之人。”
蘭松野有點兒吃不消他這一招:“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
“當初你需要銀兩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給了你二十萬,如今突火槍制成了,你便忘了我當日相助的情誼,還口口聲聲說我沒心沒肺……”梅擎霜嗓音顫抖,說到一半兒便吐出一口酸澀的氣:“可憐我……”
他方才最後一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梅擎霜略略一回想,記起來了,有樣學樣的改了改:“可憐我待你一片真心,卻……”
他這樣子簡直讓蘭松野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便心虛的提醒他:“你别胡說!你當初明明就猶豫了!”
梅擎霜微微睜大了雙眼,仿佛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你吃飯的時候把自己的心肝一起嚼了是不是!怎麼能說出這等沒心沒肺的話!”
啊?不是……蘭松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話……這話不是自己剛剛說過的麼?
“梅擎霜,你在故意戳我心窩子是不是!”要麼這情景怎麼似曾相識呢?
“呵……”梅擎霜勾出一個凄凄慘慘的笑意,心如死灰似的:“好,你若這麼想我,我再解釋也是無用。”他順手抽過枕頭起身,仿佛丢了魂兒似的,晃晃悠悠的就往外走。
“诶?”蘭松野起身攔他:“上哪兒去?”
梅擎霜轉頭,沒說話,隻紅着眼睛瞧着他,眼底的淚光細碎,像是他的一顆真心,被掰開了揉碎了又碾成了沫,攤開了給蘭松野看。
蘭松野的心立馬就顫了兩顫:是我不對!我混賬!我該死!我對不起他!都是我的錯!
“你别走,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方才那都是随口胡說的,你可千萬别信!”
梅擎霜裝出一副惹人疼惜的表情,眼看那淚水就要兜不住了,蘭松野立馬就慌了:“你别……我就是裝的,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裝的?”梅擎霜微微搖了搖頭,趁機嘲諷:“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用這種頑劣的心思和手段呢?”
啊?怎、怎麼還罵人呢?
蘭松野有點兒不自在:“我……我耍小心思也不是頭一次了,你又不是才知道。”他把梅擎霜手中的軟枕拿過去随手扔回床上,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這不是為了诓你和我睡覺麼。你要實在力不從心,那就算了,我又不是什麼色中餓鬼,你不樂意,我還能像當初你強迫我似的,強迫你不成?”說罷還極其真誠的看着他,顯得自己多善解人意似的。
梅擎霜:……
好好好,話裡話外都在含沙射影,梅擎霜險些氣急反笑,心道這狐狸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不是我,說不定你現在……”
蘭松野說的真像那麼回事兒似的:“說不定現在就是我主動你被動了。”他用胳膊肘搗了梅擎霜一下,嗔道:“行了,還裝,假正經。”
呦,梅擎霜輕笑了一聲,方才那股子造作模樣登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原來被你識破了。”
蘭松野勾上他的脖子,這個動作使得兩個人貼的很近,在本就燥熱難耐的天氣裡,更多加了一分讓人心猿意馬的親昵:“我又不是吸你陽氣的妖怪,你怕什麼。”
梅擎霜悶笑了兩聲:“确實不是,妖怪可沒你這般能折騰人。”
“那你拒絕我?”蘭松野就想不明白了:“怎麼,你要斬斷情根,落發出家啊?”
梅擎霜果然還是這幅正經模樣瞧着更讓人習慣:“越說越離譜了,我這樣的人,貪嗔癡三毒浸身,财色名食睡五欲染魂,便是去了佛門聖地,也洗不清一身罪孽,何必要打擾佛祖呢。”梅擎霜環住他的腰,眼底的笑意溢出來,比方才含淚的樣子更讓人心跳如鼓:“我這輩子是沒有機緣皈依佛教了,轉身拜入你的洞府裡才差不多。”
蘭松野一喜,雙手抱住他的肩膀,兩腿輕輕一用力便跳着纏在了他的腰上:“那你還啰嗦什麼。”
“不行。”梅擎霜嘴上說着五欲染魂,行事倒極像個正人君子,絲毫沒有因為這狐狸撒嬌就妥協。
“為什麼!”蘭松野兩腿狠狠一夾他的腰,有點兒不甘心的與他商議:“我知道你顧忌什麼,我保證不出聲,不讓他們聽到。”
梅擎霜一愣:“你以為我在顧忌這個?”
蘭松野“啊?”了一聲:“不是麼?”
梅擎霜失笑:“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哭都哭不出來,更何況你所說的。我不答應是因為怕傷着你,那東西已經用完了,你不知道麼?”
蘭松野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什麼!”用完了?!他太傷心了,以至于兩腿失了力勁,慢慢滑落站回了地上。
“你平日隻知道吃和睡,旁的事果然一點兒都不在意。”梅擎霜松開他讓他自己去瞧:“那罐兒裡的東西前日用空了,眼下也買不到,你就先忍段日子吧。”
蘭松野很崩潰:這要忍到什麼時候去!他哭喪着一直臉,原本高昂的興緻立馬消散了大半:“那要不咱們不管攣鞮貞元了吧,明日就回昭京去。”
“就為了這事?”梅擎霜再一次慨歎他的想法總是那麼奇特:“别胡鬧,又不是忍不得。”
蘭松野一歪骨頭倒在床上,兩眼空洞,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賭錢賭輸了呢。
梅擎霜坐到他身旁,伸出手輕輕摩挲他的側臉:“這麼失落啊?”
蘭松野悶聲道:“嗯。”
梅擎霜莞爾:“你如今這樣子,比起色中餓鬼也強不到哪兒去。”
“去!”蘭松野一掌拍開他的手,自己轉了個身,不再搭理他了。
這一晚,狐狸過的很是傷心。
次日,衆人早早的就起了,管家起的最早,誰知道顔松落和曲皓星那兩個小子抽的什麼瘋,昨夜非要跟自己擠一間屋子,害的他聽了一晚上的呼噜聲,壓根就沒怎麼睡着。
是以等三公裡和木予一啼鳴,他立馬就醒了,慢悠悠的踱步去廚房準備吃食。
臨走前還瞅了瞅屋裡睡得正香的倆人,心道今晚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兩人趕回原來的房間。
寒漪瑾打着哈欠從屋裡出來,見到管家先問了聲好,正巧秦老六也盥漱好走了出來,寒漪瑾“咦?”了一聲:“你昨晚……”她瞅了瞅對方身後,賊兮兮的問:“和江吟時他們一起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