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三下。

沒有回音。

五下。

還是沒有。

……無論是露西亞，還是西爾維。她們都沒有回應。

就像上一次自己和維薩斯單獨出門前往森林的時候，就已經杳無回音的情況一樣，不管自己如何呼喚，提燈那邊的森林總是無比寂靜。甚至可以聽到在設置的傳音裝置旁邊小動物經過踩到枯木的聲音。

“……這可真是麻煩啊。比上一次，情況還要嚴重……”

“嗯。……之前聯絡的時候，你身上留着的藥水和魔力都還足以自保。現在……”

湊在她身邊一起注視着那個提燈的維薩斯也面色凝重。

“雖說琉姆哈特那家夥，已經坦白他不是真正的神父。也沒有狩獵魔女的意圖，所以不會傷害你這件事稍微令人安心了一點——”

“嗯。……現在不用擔心琉姆哈特，萊茲哈特也勉強算是同伴了……”

少女掰着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跟着維薩斯一起列出所有現在算是【好消息】的事情一樣：

“俱舍不會再傷害到這個鎮子上的人，我使用力量的限制也不需要了……但現在，好像也沒有多少力量能給我用的樣子了诶。”

按了一下毫無聯絡響應的提燈……變回了魔杖的樣子，上方的開口咔嚓一聲打開，裡面原本儲存着的好多瓶的藥水，現在已經基本隻剩下空空的瓶子了。

“變形藥還剩下最後一瓶……但是最後的治療藥已經給大家用了。體力補充劑和魔力補充藥也基本都用完了……”

還不隻是如此——最棘手的。還是自己已經用掉了真正能在關鍵時刻能自保的最後手段，也就是兩個魔女各自給予的【森狼】和【血蝠】的召喚陣。

……想到自己竟然還沒見到那個雷諾哈特，就先在萊茲哈特這個【道中BOSS】消耗掉了自己的底牌，少女就忍不住沉重地歎氣。

“那現在還能怎麼辦呢……沒法從她們那裡得到幫助，我現在好像一點用場都派不上了……”

“……别那麼想，凡納思。你已經盡力做到所有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可好不容易我們和好了，維薩斯你也說了我不用在琉姆哈特面前隐藏魔女的力量了，但是我這邊卻……”

偏偏是自己這邊掉了鍊子。對于這種過于不巧的現狀，少女感覺自己愁得都要開始掉頭發了。

“按照萊茲哈特那家夥說的，隻要有俱舍一族的馬車，我們趕到海之王國也就是半天的事情。……可是到那邊應該很難像這樣，有在城鎮旁邊的森林了吧。”

“……那個确實沒辦法，畢竟那邊是大海，而且很靠近人魚一族的領地……魔女們的力量無法觸及那片區域，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拿出一張也同樣是由某個紅色的家夥友情提供的【大陸地圖】——維薩斯将上面，他們接下來要去的目的地指給她，解釋道：

“原本在臨海的區域，确實有幾處天然樹林……但或許是【預言】的原因，為了尋找魔女的存在，雷諾哈特命令自己的手下——”

【哪怕燒了那片森林也無所謂。——把魔女的存在，從所有的‘森林’裡逼出來。】

正因為那家夥下達了如此瘋狂的命令，所以周遭的樹林才會全部被火焰變成了不毛之地——直接導緻了現在他們面臨的困境又多了一個。

想到不隻是現在聯系不上，到了那個王國甚至連可以聯系的辦法都沒有了，少女的眉毛直接就耷拉下來了。

“怎麼會有這麼不講理的暴君啊……！他要找魔女，也不能随便把别人的家給燒了吧……！”

“……正是因為他是這種個性，海之王國内部才會一直叛亂不停。……但一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成功地挑戰他的權威，那家夥才會越發變本加厲。”

一旦談及雷諾哈特的個性和作風……就算是情感淡漠的維薩斯，看起來都也有很多想要抱怨的地方的樣子。

——隻是因為他不希望看到，現在已經很難過的少女再因為那家夥的事情心情變得更糟糕，所以還是盡可能忍住了。

“總之，在王國領域，一切和魔女有關的事物都會被重點關注，在那裡不隻是得不到補給，你的處境本身就已經非常危險了……若是凡納思你想要找到能補充魔力和藥劑的地方——”

維薩斯稍加思考，手指從巨大的海之王國領地中心——劃到了非常不起眼的，邊境的一角。

“不是在【王國領域】，而是在已經幾乎無人居住的【古老地帶】，那邊說不定還殘留着森林和魔女的恩惠……在那裡，或許可以買到魔藥和魔法道具。”

“诶……在【海之王國】，居然還留存着這樣的地方？那個雷諾哈特居然沒有像摧毀其他森林一樣毀滅那裡？”

看着維薩斯所指的區域，她眨了眨眼，好奇而驚訝地詢問道。

“——嚴格來說，那裡已經不屬于【王國領域】，也不完全在海水中。雖然在邊界的位置，但大部分的已經屬于其他的國家，所以作為【王】……那家夥應該也不便于去随意插手那個區域的事情吧。”

有一個很關鍵的原因……那就是，那個地方作為【古代人魚】的起源，是人魚一族的聖地，也是殘存着【遠古神明】力量和【言靈】影響的地方。

貿然闖入的話，就算是雷諾哈特，也很有可能在那片區域不小心喪命吧。

所以，在這個層面上來說，為了應對和雷諾哈特那家夥很可能即将到來的一戰，他們用來補充力量，養精蓄銳的去處，現在選在那邊是最好的，而巧合的事情還有一個——

“萊茲哈特已經全盤托出了，你剛才也聽到了不是麼？他說他對雷諾哈特隐瞞了那些人魚現在的藏身之地……”

重傷的人魚首領現在身處一個安靜的，不會被任何存在打擾的地方沉眠着——而整個海之王國能符合這個條件的去處，除了【古老地帶】沒有其他可能。

為了幫助她把情況都分析清楚，維薩斯也是少見地多說了很多話。

“昨晚你睡着之後……我已經和那幾個家夥讨論過。他們也都一緻同意，現在選擇的下一個目的地，也最好是能夠安穩下來觀察情況的地方比較好——”

“诶、你們居然都已經商量好了嗎？！還是在我睡覺的時候？！”

頗有一種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小團體】排擠在外的感覺。少女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地握着魔杖下意識看向了此時，間隔自己和維薩斯有好一段距離那幾個男人——本來就在留意着他們這邊的情況，她的視線立刻得到了回應。

“啊，凡納思。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一起去幫忙嗎？”

“啧、明明是這蠢女人自己把我們趕到一邊去的，現在維薩斯解決不了，終于記起來找我們啦？”

“——喂，維薩斯，你的廢話也太多了。你已經在那裡獨占了她超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了吧？”

這幾個人……兩人一狗一人一句。除了琉姆哈特是在關心她，另外兩個看起來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說話帶着一股挖苦責怪味道的萊希哈特先不說，某個俱舍的大少爺，現在已經恨不得直接把她從維薩斯旁邊給搶走了的樣子。話語間流露出的也是非常危險的意味——

“你們這些家夥，早該記住，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準和公主殿下獨處超過這個時間，否則，我一定遲早會忍不住殺了——”

“不是。你哪位啊。”

——本來是想問問他們到底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瞞着自己到底商量了什麼的。可這種過于幼稚的争吵讓少女原本心裡那一點點介懷都沒了……隻留下一如既往地要看管這些【問題兒童】的無奈。

因為萊茲哈特越說越過頭，搞得她也沒辦法隻在遠處盯着他們幾個旁觀了。

“……我可不記得，我和你簽訂【盟友契約】的時候，條約裡有過這一項目吧。萊茲哈特。”

——畢竟和魔女們的聯絡，試了半小時也沒有任何進展，姑且隻能暫且接受這個事實的少女，和維薩斯一起回到他們幾個旁邊，伸出手彈了一下某個家夥的額頭。

“疼、喂、凡納思！剛才那句話哪裡有問題？比起那隻狗和那個男人，我才是最适合成為你伴侶候補的對象吧？？”

“……你這家夥，想的事情太超前了。說到底到底是為什麼非要提到【伴侶】這種事情啊。——而且你這家夥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你可别說你現在已經打算翻臉不認賬了哦。”

“啊……呃。當然沒忘。——我有在反省。”

少女陰森森地，如同魔女一樣笑着——警告的話語一字一句地對着某人說出來。某個大少爺脾氣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家夥，在她面前多少還是學乖了一點……立刻老老實實閉上嘴，為了轉移話題地将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

“罷了，反正凡納思現在雖然不屬于我，但也不屬于你們這些家夥任何一個，所以隻要我等待機會——”

“——嗯？什麼機會呢，萊茲哈特——？”

“……沒什麼。剛才的意思是，作為将功抵過，我現在就去安排尤尼科他們準備馬車，我們準備動身前往【海之王國】吧。”

說着，紅黑發男人打了個響指——沒過幾秒，就聽見馬蹄聲和馬匹的嘶鳴聲。

在尤尼科、紅人魚，兩位【俱舍】……也就是現在萊茲哈特能提供的行動能源支撐的上限範圍——的牽引下，曾經差點撞到過少女的那種紅色馬車，一共兩架出現在他們幾人面前。

“我們一共是五個人……啊。這家夥，和凡納思你養的那三條，都算做是狗更準确。狗的話沒必要坐馬車，跟在車的後面就可以了。”

“……你這家夥，是不是覺得自己肚子上那個窟窿好的太快了啊？！”

被指着鼻子不準坐馬車的萊希哈特忍無可忍，手都已經伸向自己身側的狼牙刀了——眼看這兩個家夥又要打起來的樣子，少女趕緊攔在他們兩個中間。

“對了。——反正我也不太懂海之王國那邊的情況、所以全部行程安排都交給你們三個……維薩斯、琉姆哈特、萊茲哈特，可以吧？”

反正他們好像之前也已經商量過的樣子，而她現在也純粹是幫不上忙的拖油瓶，就幹脆一點當個跟班，将帶路的事情交給去過那個國家的他們就好了。

“——萊希哈特和我一樣，也沒有去過那個國家……所以加上小狗們，我們就一起擠在後面那個馬車吧。然後你們三個就坐在引路的前面的馬車上，讨論好到那個國家以後的計劃。就這麼說定了。”

不打算【商讨】這種事情的安排，因為隻要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就十有八九一定會吵起來。

——所以，作為能把這些家夥聚在一起的，和這幾個男人簽訂了【不同的契約】的魔女，少女一錘定音，直接敲定了兩架馬車各自承載的人員安排。

“——你們，沒異議吧？”

非要說沒有……也無法對她做出這種斬釘截鐵的擔保。

但是凡納思都這麼說了——各懷心思的男人們對視了一眼。最終都還是老老實實地同意了。

“……因為你和那家夥更親近，就讓紅人魚駕駛你的那輛車，尤尼科負責我們這輛。凡納思。”

“好啊。正好我也想和她多聊聊天……謝謝你，萊茲哈特。”

“你滿意就好。不過，我還是覺得讓那隻狗還是老老實實跟在後面，公主殿下應該一個人一輛馬車——呃噗！”

這次用盡力氣狠狠地錘了他重傷剛痊愈的肚子一拳的不是萊希哈特，而是已經不想再跟這家夥多說廢話的少女本人。

甩了甩手，不理會誇張地抱着肚子慘叫了一聲的紅黑發男人，氣勢十足地擡起頭——望向了背離這座城市和森林的，某個王國所在的方向。

“——好。既然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我們這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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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呃呃……”

“喂笨女人，有這麼嚴重嗎？……真是的，既然暈車的話，剛才就應該在路上停下來休息啊！？”

“可是、因為我想多和珍珠好好聊聊天啊……！而且在聊天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很暈吧？！”

被萊希哈特暫且背了起來，因為一口氣坐了半天的馬車，根本就沒有習慣那種颠簸的少女感覺現在空空的胃裡幾乎要燒起來一樣，被胃酸折磨得臉色蒼白。

“受不了了、好暈……好餓……萊希醬、快點帶我去面包店……”

“都說了，這麼難受的話，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旅館裡不就好了？！想吃什麼我們幾個去買啊？！”

也不怪萊希哈特覺得她實在是執拗到令人不得不吐槽的地步，畢竟這女人她又不是一個人在旅行，身邊有他們幾個——居然還非要自己親自跑出來買面包吃。

要不是維薩斯擔心她再像上次那樣遇到意外崴到腳，讓不需要去命令部下安排後續的事情，也不需要安置住所，更不需要去探查和采集情報的萊希哈特跟着她，這女人甚至還說不給他們添麻煩，竟然想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到處亂跑。

“……這裡不是王國邊境的地方嗎。還沒有正式進入雷諾……呃，國王的統轄地帶吧。在這裡稍微逛逛不是也比較好嗎。”

想到自己現在已經在離某個家夥相對比較近的位置了，被這裡的居民聽到了或許會很不得了。她原本想喊出來的某人的大名也憋了回去，有氣無力地跟萊希哈特說道。

反正她就是在一個地方閑不住，一定會找個機會跑出去溜達溜達的類型。以前在魔女之森的時候是這樣，每到一個新城市也一樣。

……或許就像露西亞曾經半開玩笑地說過的，她就像是随時會惹事情的野丫頭一樣，估計就是想着在萬一真撞上事情的時候，提前找好逃跑路線什麼的吧。

可少女發現，自己還是高估自己的體質了。垂頭喪氣。

在馬車上和珍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的時候不覺得，下了馬車之後才發現不對勁，暈車的後勁在興奮過後開始如潮水般而來。

剛才要是睡了一覺就好了……要知道，為了折騰萊茲哈特的事情和想辦法聯系魔女，她這兩天幾乎都是連軸轉，早就累到有點頂不住的地步了。再加上之前被【香格裡拉】所影響，身體本就一直沒能調整回原本的狀态……

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再揍萊茲哈特那家夥肚子一拳。

不高興地鼓起臉頰，把自己最近受的罪任性地全部算到某個紅黑發男人頭上（實際上好像也确實是），暈車加上饑餓。頭暈眼花的少女很自然地把臉埋在背着自己的萊希哈特頸側，氣若遊絲：

“我已經……看到……面包店的招牌了……萊希醬……快點啦……”

“哇啊啊本大爺看到了你這笨女人再忍一下就行了吧别在我耳邊吹氣啊……！！！”

明明在俱舍領地的時候，為了恢複原本的形态和力量，都已經被她這樣那樣上下其手做過各種事情（？）了，某隻小狗卻還是純情的不行，就連這種不帶任何情調的耳邊低語都能讓他渾身一震，臉直接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