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當初的決定……少女那個時候還很不解。但現在仔細想想，或許萊茲哈特這麼做，是因為他已經想到了最差的可能吧……？

比如……現在這樣。還沒有能和人魚們好好交涉，就已經被當成【人質】抓住了。

“嗯。我大概知道，她們肯定會對擅自闖入這篇領域的我們……主要是你，做些什麼——所以作為以防萬一，如果維薩斯他們沒辦法救出你，就傳遞信息給尤尼科，讓他把那個小鬼帶回來。”

說到這裡，紅色的小玩偶還趴在她懷裡歎了口氣。

“——但我沒想到的是，你這個笨蛋……居然會自己被【人魚的歌聲】誘惑……我為了跟着你跑出來，香格裡拉都沒帶上。……啧，隻能希望那幾個家夥機靈點，懂用那個及時去聯系上尤尼科吧。”

“……是個笨蛋真是對不起啊……！”

因為被直球辱罵而不滿的她再次蹂躏了一遍懷裡的玩偶，就自暴自棄地倒在了床上。

說實話，折騰到現在，其實自己也很累了……但是……

“……那些人魚，會拿維薩斯他們怎麼樣啊……？”

在臨睡着前，因為很在意這個事情，半是在自言自語……半是在和他讨論，她低聲喃喃。

“不怎麼樣吧。因為維薩斯和人魚的首領有過約定，所以在那個約定實現之前，她們應該暫時不會把我們幾個當做敵人——至少，目前是這樣。”

半坐在床上的小玩偶側着頭，紫紅色的眼睛看着，側着身趴在那裡的少女。

“當然，如果我們一直不配合——不肯交出你，或者那個小不點的話……那就另當别論了。”

說完這句話，大概是他也困了吧。

變小了的紅黑發青年雙手在腦後一叉，往後在她旁邊豪邁地躺下來。

“但那些事情先不論。——難得能讓你這麼毫無防備地和我同床共枕，我卻居然隻能是這種狀态……唉。”

“啊？……你是認真地在遺憾這種事情嗎？”

本來已經很困了……眼睛都已經快半閉上。

卻被他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話，少女再次睜開了眼睛，有點茫然地看着撅着嘴巴的小小玩偶。

“……那不然呢。要知道，你在幾天前，還對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态度呢。”

但現在，把他當做同伴以後……戒心未免也消除的太快了一點。

聽到萊茲哈特這麼抱怨，她訝異地眨了眨眼，自己也有點後知後覺。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是因為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嗎？”

說着，她悄悄伸出手……戳了戳鬧别扭的玩偶的臉蛋，他沒躲開，她就偷偷多戳了一下。

“這個外表真的影響這麼大？我就是我，内在并沒有改變。”

這麼說着，他就好像無法理解一樣。一直直視着她的眼睛。

也就是說——青年想告訴她的是。不管如何，他就是當初，想要強行占有她的一切的那個【萊茲哈特】。所以……

“說不定我随時有可能受到這裡的異常魔力影響，擺脫魔女的藥的控制，在你深夜睡着的時候，突然變回原來的樣子——”

“呼啊……是……嗎？那也沒關系……吧……這個床很大，就算是成年的你躺在這裡也夠我們兩個睡了……”

“你關心的就隻是床的大小夠不夠這種問題嗎？！”

雖然萊茲哈特還在她耳邊很努力地刷存在感，但少女是真的困到不行了……小手一垂。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少女一把抓起足夠大的被子蓋在身上……還順便給旁邊好像還不太想睡的小玩偶貼心地按下，讓他也一起睡在被窩裡面。

“等、喂……凡納思，你真的打算和我睡在一起……！”

“……不行了好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萊茲……晚安……”

他在說什麼，自己已經基本聽不清楚了……

困意一旦湧上來，就算身處陌生的環境也能睡着，這是少女自認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最後咕哝了一句稀裡糊塗的話之後，就在小玩偶無比混亂和困擾的視線下——近在咫尺，呼吸都仿佛能吹拂在萊茲哈特臉頰上的少女……閉上眼睛，立刻睡着了。

===============================================================================================

“……？”

迷迷糊糊的，好像感覺到從頂上的天窗透進來的光線。

雖然，好像是天亮了，但吵醒少女的，并非那一絲微弱的陽光。

——當然，更不是她身邊，還在皺着眉頭沉睡。在昨天晚上說出什麼【變回原樣】這種大話的小玩偶的動靜。因為他還是玩偶的大小，并沒有變回原樣。

那麼……這是什麼的聲音呢？

她努力将睡眠不足中的眼皮使勁張開——因為那一絲微小的【不好的預感】。

……而正如她一直以來很準确的第六感一樣。那種沒來由的心慌……是準确的。

“……！”

真的看到自己房間門口，站着一個侍女打扮的……頭上籠罩着頭紗，臉也被面紗遮住的……也是人魚嗎？看着對方銀發旁露出的耳鳍，少女猜測。

“……你是被…那個……嗯，是叫塞壬的孩子…來叫我去見你們首領的……嗎？”

因為旁邊萊茲哈特好像睡不安穩，她不想吵醒他，試着問了一下——

“呵呵。”

可是，那個人魚……竟然很詭異地笑了一下。

“區區魔女，也敢直呼塞壬大人的名諱……真是可笑。”

“？？？”

完全搞不懂這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那種敵意，她已經很鮮明地感覺到了……對方提及【魔女】存在的态度，令少女心一凜。緊張地捏住了被褥。

“那……你是來……？”

“——我是自願前來的。魔女，因為——我不能允許，像你這種存在。來決定我們水仙大人的生死。”

【水仙】。

這個名字，就是她們身受重傷，現在依然還在昏迷中的首領的名字。因為維薩斯提過，她當然能反應過來……而且也知道，對方一直想要見自己一面的事情。

但是，這個人魚現在為什麼說……她們這位首領的生死，是自己來決定的呢……？

然而情況，已經不允許她去細想這個事情了——

“……！”

是一種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卻能讓她撿回一條命。

在眼前閃過銀光的瞬間，少女動作很快，竟然還來得及抱住自己身邊正巧驚醒，還在半夢半醒的玩偶躲開——但對方是真的下了殺心，揮出的劍氣還是削到了少女藍黑色長發的幾撮發絲。

“萊茲哈特……！”

“……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啧。果然，終于還是有忍不住動手的家夥了啊。”

畢竟是俱舍一族的首領——被剛才這番動靜驚動的小玩偶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少女抱着他，為了躲開那一劍從床上滾到了地面上——雖然砸的身體有點疼痛，但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在意的那些的時候。

而那個雙目無神……隻是怨憤地注視着少女的人魚，也完全不在意少女在和【玩偶】對話，隻是幽幽地繼續自言自語道：

“所以——就算塞壬大人花費了這麼多努力把你帶回來。我也要……為了首領大人的安危，殺了你。”

“這不就等于是在違抗命令嗎……！這些人魚到底是怎麼管控部下的啊！？”

對那個女仆，萊茲哈特忍不住憤怒的吐槽道。但對方大約是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吧。

利劍在清晨的一絲微光下再次還不留情地刺了過來，少女再次狼狽地躲開，急匆匆地對懷裡的玩偶問道：

“就是說——先别管人魚内部的權力管控的事情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我要是恢複原狀，這種連劍都揮的亂七八糟的家夥根本不在話下好吧！？但是，現在……可惡。”

他現在的樣子隻是個玩偶。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也隻能用特殊的手段——在密閉的房間裡，想着估計呼救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萊茲哈特一邊在她的保護下跟着一起再次躲過一擊，一邊看向了房間的一角，在一排排的衣架上，挂着的許多華貴的衣服。

“……就用那個。”

“诶？”

“先别發呆了！按照我說的做！”

在玩偶的指揮下——少女下意識地按照他說的，跑到那些衣架的後面，然後……

——劃拉。

胡亂揮着劍的人魚，好像劃破了什麼東西。

“嗚啊……！”

一件全是鵝毛絨的貴族服飾被一劍刺穿，裡面嘩啦啦啦一大片毛絨絨的什麼飛了出來，遮擋了那個癫狂地刺殺少女人魚的視線。

“——凡納思、就是現在！！”

抓住了這個時機——

在萊茲哈特的出聲提醒下，已經拿起自己身邊放着的，一個沒挂着衣服的衣撐的少女。

用盡她能用出的最大力氣——就像當初，維薩斯不在，她獨自一人應對萊希哈特那時候一樣……

如同把那個當做是【魔杖】，狠狠地，往那個人魚後頸打了下去。

======================================================================================

“還、還有氣……太好了……”

“都要被殺了還擔心對方是不是還活着……真是的。”

嘴上這麼抱怨着。但知道這就是這女人的性格，萊茲哈特話語中倒沒有太多指責之意。

“你就放心吧，人魚可比你想象的要結實。——至少比人類要強壯多了，别說隻是被你打暈過去的這個侍女，就連她們的首領，被那隻章魚直接打穿了胸口，現在還留着一口氣呢。”

“……說是這麼說啦……但殺人什麼的，果然還是不太行……”

但不管怎樣，對少女來說，背負一條人命的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就算自己剛才差一點就要被殺了也是一樣。

真正要下定決心去殺死任何的智慧生命。都會對來自現代社會的存在造成心理負擔吧。

無奈地嘀咕着。她蹲了下來——再次探了一下，那個人魚的鼻息。

“……這種程度的話，會很快就醒來嗎？”

“那倒不至于，你剛才砸的那一下，換做是個成年男人都要暈個半天吧。”

光看着那一下都覺得脖子疼，小玩偶繞着那個人魚的頭部轉了一圈，得出結論。

“好在門被她打開了，趁現在，趕緊逃走吧——如果這個人魚說的是真的，那把你帶來的這些家夥，可能想做非常危險的事情。”

“啊？什麼事情……？”

看小萊茲哈特闆着臉一臉嚴肅，她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

“剛才不是說了嗎？你的性命和那個人魚的安危挂鈎——但是，她又不認為，你能做到這件事。”

紅色的玩偶掃了一眼那個暈過去的人魚，說出了他的猜測：

“……也就是說，有失敗的可能性。而且這還不是依靠你去治療對方的說法，所以——”

“所以……？”

“——是活祭。那些人魚想用你的性命作為代價，換回她們首領的恢複。”

想起以前在書裡，人類對【魔女】的處置之一——就是這種方法的時候，萊茲哈特皺着眉頭，很不舒服地抿着嘴。

“這是很野蠻的做法……但也有人相信，魔女的力量是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并不是依靠她們的個人意願，而是單純地……以命換命而已。”

“………………”

他說的話。讓少女也陷入了沉默……

突然想起了，在露西亞會給小魔女們講故事的時候，說過的很多寓言般的慘劇……那些果然不是隻是吓唬小孩的，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吧……？

萊茲哈特的猜測，令她心情也變了沉重了起來……少女看着那個都等不及活祭，甚至已經跑過來提前要殺她的人魚，有點發愁。

“說是逃出去……要怎麼逃跑呢？我們來的時候不是也看到了，在門口那邊也有人魚衛兵把守的吧……？”

以她這點三腳貓水平，光是解決個侍女都汗流浃背了，去跟衛兵打……诶？認真的嗎？

看少女一臉為難，萊茲哈特當然也知道不能指望現在連魔杖都沒帶在手上的她的戰鬥力……稍加思考之後，突然看到暈倒在地的這個人魚，頭上戴着的屬于女仆服飾一部分的蕾絲發飾，靈機一動。

“——我想到了。”

“……啊？”

不知道他突然為什麼好像有點激動的樣子。少女眨了眨眼睛，蹲在那看看紅色的小玩偶，又看看他興沖沖地，用手指着的那個人魚女仆。

“你穿她的衣服出去，打扮成女仆的樣子——不就可以了嗎？”

“诶？？？？”

雖然少女很詫異地叫了起來——但萊茲哈特卻好像覺得這正是個好主意的樣子，小玩偶開始非常認真地，摸着下巴端詳起了她的身材。

“——雖然你比這隻人魚稍微豐滿一點，但畢竟有頭紗和面紗，加上手腳都有垂袖遮住，大體上看起來應該也沒變化……這樣出去一定沒人能發現你的身份喂等下凡納思别扯我的頭發痛痛痛痛痛！”

“什麼叫豐滿一點！！你是在變相說我胖是吧——！！”

這出的是什麼主意啊……！哪有換身衣服出去别人就認不出來的——當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臉盲是嗎！！！

氣的揪住這家夥的小馬尾，少女真的很想吐槽，而被她拎起來的某個小人偶甚至還【不知悔改】，火上澆油地繼續說道：

“隻要你能穿上這身衣服，不就證明你【不胖】了嗎？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我覺得應該很适合你——哇好痛你怎麼又打我！！”

“說到底不就是你自己想看嗎？！搞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吵死了笨女人你還能不穿嗎？！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被問住。少女噎着。再次和他一起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個人魚。

當然。絕對不承認——自己是想要證明。自己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麼胖，才要試試這身衣服的。

……大約相對冷戰（沉默）了數分鐘之後。終于……她還是隻能投降了。

“…………那、就試試看……吧？先說好，我沒穿過這種衣服……所以如果很奇怪。你也不準笑。”

“好好好當然我不會笑的凡納思。你快點穿吧我閉上眼去角落等你換好。”

“你那種迫不及待的态度能不能稍微收斂一下啊！！演都不演了是吧！！”

——最後。不得不妥協的少女……在某隻玩偶很不符合他個人風格，極其識趣地避開之後……百般無奈之下。

【真的很抱歉……！等我換好衣服之後、一定會在房間裡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給你的……！】

最後。在這樣雙手合十，默默道歉和承諾之後——少女緩緩地，把【魔爪】（指魔女的手）伸向了，倒在地上的那位可憐的人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