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在想一件事情。”
“……咳。……什麼事情？”
看着旁邊強裝嚴肅的某個玩偶，少女真的很想瞪他一眼。
“我的頭發……比這些人魚顔色都要深很多吧？”
她看着鏡子，笨拙地擺弄着頭紗，一臉為難。
不管怎樣看，這個就算被頭紗遮住，都很難讓人相信，她和這裡銀發的人魚侍女是一樣的發色。
“你就說你是和人類的混血，頭發顔色稍微深一點不就好了。”
“這種借口真的行得通嗎！？你真覺得别人都和你一樣臉盲啊？！”
總覺得萊茲哈特，是不是把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都當笨蛋？
……忍不住這樣腹诽，勉強把頭發都塞到頭紗裡之後，她再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愁眉苦臉。
“差不多就這樣了。”
“嗯？你打理好了？我看看……”
“别别别！我還沒給她穿上衣服！你還不可以睜開眼睛！”
“……好吧。”
在那邊一直裝模作樣地閉着眼睛的紅黑發玩偶本來都張開一條縫的眼睛再次閉上，等到她連忙給那個女仆也套上房間裡一件看着價格就不菲的衣裙之後……少女終于告訴萊茲哈特，現在的他可以【睜開眼睛】了。
“……你……”
……結果這一看，氣氛就變得尴尬起來……見他愣在那裡不說話，少女無奈地撓撓頭。
“果然還是很奇怪吧？手和腳都隻能這樣被遮住，但是耳邊卻沒有魚鳍……”
“……你，這個樣子，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诶？？？？”
“這身衣服不可以，你還是換回原來的衣服吧。“
搞不懂他幹什麼突然這麼緊張——還說出這種和一開始提出的主意前後矛盾的話，讓少女忽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我都換上了，不就是要假扮成女仆從這裡逃出去的嗎？！”
她都已經想着要這樣走出去了，卻被小人偶這麼說。本來是站在那裡給他好好看看這打扮會不會露餡的少女給整不會了。
“是哪裡特别奇怪嗎？果然我還是不适合打扮成這樣——”
“不，主要是你這女人，平時一幅魔女的陰沉打扮，沒想到穿這種衣服這麼有料啊？一想到你穿得很可愛的樣子被其他人看到我就生氣——”
【啪——！】
房間裡最後傳來的，是什麼被狠狠地爆錘了一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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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某人終于能【客觀的】給出這身衣服的評價後。
——除了發色的事情實在是沒辦法，臉和手臂都能用垂袖遮住。這樣也看不出是否有鱗片的情況下。少女終于能嘗試着偷偷從房間裡溜出來了。
而原本的那身紅色長袍因為太顯眼，所以反而穿不出來。本來是能躲在袍子裡的某個小玩偶，現在隻能趴在她肩膀上，縮在長長的頭紗裡。
所幸少女稍微調整了一下頭紗的戴法，剛好能遮住肩頭，應該不會讓其他人看到自己肩頭的萊茲哈特……正這麼想着的時候。她還剛站在走廊上回憶着自己來的時候的方向，迎面就已經走來了兩個人魚女仆。
“……！”
“啊、啊啦？你是……”
糟糕、雖然自己戴着頭紗和面紗，但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會撞見這裡的人……！
少女正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時候，突然就已經被拉住了手：
“哎呀不管了、！要不就她吧？”
“嗯。本來要侍奉水仙大人的那個輪班的孩子突然就不見了、你看起來好像應該沒有事情要做，跟我們一起過來吧！”
“？？？”
沒想到，對方還是個急性子。
似乎是本來就是在尋找合适的人手，看到手頭上既沒有拿着清潔工具，也沒有在做别的事情的少女。加上她本來就穿着女仆裝……對方似乎連仔細去思考一下她的身份都沒時間，直接就拉上少女一起走了。
【估計是這裡本來人就很多……所以，她們也很難記住每個人？】
又或者，這個地方本來就極度隐秘……如果不是自己人的話，根本不可能進來？
還在迷迷糊糊地這麼猜測着的時候，另一個帶路的，沒有抓住她的手的人魚，很親切地回過頭和她搭話：
“看你好像有點面生，應該是前幾天、哈弗大人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沿路上帶回來的，流落在古老地帶的人魚吧？”
“啊？……嗯、嗯……是……我是新來的……”
“唉。别看哈弗大人好像不近人情，但每次看到受苦的同族，總是忍不住恻隐之心呢。”
順着她們的話說下去，兩位人魚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并且還主動談論起了她們口中的那位【哈弗大人】。
“是啊。這次的任務，不是很兇險嗎？結果她還是帶了幾個可憐的孩子回來……真的很辛苦呢。”
“……要是水仙大人還醒着的話就好了……”
說到這裡，那兩位人魚同時陷入了沉默……估計再之後的話題也不能繼續随意提起了吧。
【哈弗……前幾天的任務……難道，在拍賣場威脅佩爾的那個黑衣的人魚族，就是……？】
她正在仔細咀嚼着這兩個女仆無意間透露出的情報，轉眼間，眼前看似沒有盡頭的走廊就突然視線變得開闊——等少女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在了類似于【宮殿正廳】的地方。
“——哈弗大人，梅洛大人。很抱歉、我們來晚了！”
為首的女仆，也就是拉着少女手腕把她帶來的人魚先松開了手，慌張地對高台上端坐的兩位人魚行禮，“有個孩子好像睡過頭了，沒及時過來……所以，我們帶來了剛好閑着的這孩子！”
這樣說着的時候，她微微回頭，因為半邊臉被面紗遮住，所以用眼神示意少女也行禮——剛剛還愣着的女孩連忙有樣學樣，忙不疊地跟着低下頭，聽到身邊另一位人魚說道。
“能觐見兩位大人，誠惶誠恐……”
“行了，多餘的禮節就免了——真是的。其實哪個孩子都可以，反正如果水仙姐姐在這裡，她也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吧？”
“……該有的尊敬之心還是要有的，再怎麼說，水仙姐姐也是我們所有人的領袖。”
說到這裡的時候，那個表情有些嚴厲的人魚——還看了看少女。有點疑慮地皺起眉頭：
“你是……？怎麼看起來…………“
【……糟糕。】
對方要是在這裡，說出她看起來很面生的事情的話……之前【新來的女仆】這個說辭就要被拆穿了。
……少女心髒砰砰直跳，已經做好一旦被揭穿，随時準備轉身就跑的準備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讓她們先進去吧，哈弗，梅洛。——照顧水仙大人的事情要緊。”
“……！”
這個聲線，少女當然不可能認不出來——在昨天晚上，她才剛被這個歌聲誘惑、被帶到這個地方，怎麼可能忘記？
然而，在少女詫異的視線中，那個銀發的人魚卻面不改色，甚至視線也隻是淡淡地掃過少女，看起來好像也沒認出遮住了臉的她——就移到了那兩位被剛才喊了名字的人魚之上。
“塞壬姐姐？您昨天不是休息得很晚麼？怎麼這麼早就起來……”
“我不覺得困。一想到水仙大人很快就要醒來了，怎麼還能睡得着呢？”
聽到她這麼說，那兩位人魚都為之一愣，各自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但是、那個【魔女】真的能……？”
“嗯。因為她是貨真價實的，水仙大人等待了這麼長時間的人啊。……隻要婚禮能順利進行下去，水仙大人，一定會蘇醒的吧。”
【婚、禮？！】
本來都已經準備聽到【活祭】這種詞彙了，沒想到直接來了個更重量級的。
少女都直接呆住了，肩膀上某個趴着不動的玩偶更是震得差點要掉下來——但不管他們能不能穩住，現在在對話的三位人魚都沒有心情注意在旁邊等候的這幾個侍女。
“婚禮……雖說已經這麼決定了，但那個孩子知道嗎？她會願意嗎？”
“所以，我才趁機出手，把她從她的同伴身邊帶過來——為了保證那幾個同伴的安危，我認為她會理解的。”
【這算什麼理解……這不就是拿維薩斯他們當威脅我的條件嗎……！】
忍不住這麼有點憤怒地想着——可少女現在也不能說出任何的話。
在面紗下緊咬着下唇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少女屏住呼吸聽着她們繼續說道：
“現在還不是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們需要給她一點，和水仙大人接觸的時間。”
“但是……”
那之後她們好像争辯了些什麼，但少女基本已經聽不進去了。
滿腦子都在回蕩着剛才那句“結婚”……直到萊茲哈特都忍不住，在她被身邊的那位人魚女仆叫了半天都沒反應的時候偷偷拍了拍她，終于意識回籠：
“啊？什麼……？”
“别發呆了，你。……塞壬大人剛才說了，已經允許我們進入内庭，水仙大人的房間了。”
見她半天沒動靜，還以為她是因為第一次見到現在率領人魚一族的三位臨時首領聚在一起的情景，導緻過于誠惶誠恐了。溫柔地再次拉起她的手的那位人魚，體貼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們不需要做什麼特别的……隻是去稍微打掃一下房間裡的衛生而已。”
“打掃衛生……”
“——來吧，塞壬大人已經在前面帶路了。”
說完，不等她表達意願——急性子的女仆就拉着少女，一起跟着銀發的人魚走進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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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
一走進宮殿的深處，就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
和外面宗教意味濃烈的，總體偏向古樸莊嚴的布置不同。眼前的一切，就像被一層透明的玻璃……或者是水制的結界？包圍起來的樣子。
而在這幅如同與世隔絕，一塵不染的場景正中……那個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柩中的，隻是遠遠看過去都知道是個美人的……應該，就是她們說的【水仙大人】了吧。
看得出少女的驚訝，旁邊的人魚輕輕用手臂推了她一下，提醒這位【後輩】，别光顧着看呆了，該去做該幹的活兒才行。
“——這裡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把地闆和石磚都清潔幹淨，再專門來一個人來打理一下水仙大人的儀容。”
“……水仙……大人嗎？！”
“我們這樣卑賤的……怎敢……”
好像是沒想到，這次的工作竟然還包括這個——少女不知道，平時這種事情，其實都是現在正站在透明的棺柩旁的那位塞壬人魚做的。看着誠惶誠恐，不敢接下這個任務的兩位女仆……銀發人魚将視線移到了，還一臉茫然的少女身上。
“那沒辦法了……那就你，過來這裡吧。“
【啊？我？】
少女左右看了看，确認除去那兩個，已經主動避開去打掃衛生的人魚——站在這裡的好像隻有自己，少女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歪着頭。
“是，就是你，過來吧——我來教你，怎麼照顧水仙大人。”
“……好的……”
好像也沒有能推拒的理由——因為自己現在再怎麼說也是扮成了女仆。并且，她自己或許，本就對躺在那裡的那個漂亮姐姐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她就走到了棺柩前，塞壬的旁邊。
“該怎麼做……？”
“先用這邊的水淨一下手……”
反正大概就是走了一遍流程之後，塞壬還很細心地幫少女把手擦幹淨，然後就那樣牽引着她的手腕：
“這裡的帶子，要從這裡開始解開，然後要先脫下這件……”
【啊啊啊啊啊……！】
說實話、真的要這樣去讓她脫掉一個昏睡中的美女的衣服嗎……！
少女的手都在抖，連帶着肩膀也是——現在藏在那裡的萊茲哈特肯定也能感覺到她同等程度的動搖。
就算自己是同性、可再怎麼說、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