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姝在丫鬟的攙扶下邁步下轎,端着拜帖走近,撞響門钹。這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門頭牌匾隻是挂了寫有大字的尋常木匾,上書“翁宅”二字。以這家家主的地位,宅院尚不能稱之為“府”。
來往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對顔姝投來探究的目光,因為這尋常街巷裡,少見像顔姝這樣幹淨貴氣的精緻人兒。
顔姝第一次敲門後隔了許久都沒反應,又敲了第二次,這次從院裡傳來缥缈的呼和回應。
等了幾息後,一位老媽媽打開門探頭出來,上下掃量顔姝:“哪家的?”
“冒昧叨擾了,請問府上有沒有一位姑娘,名喚翁榮?”顔姝一雙手舉起拜帖,如果老媽媽答有,她就遞上帖子。
這帖子,顔姝寫了兩份一樣的。免得第一個遞上去又不是,手裡就沒了。雖說京城裡的兩戶翁家有兩個同名的人幾乎不可能,但顔姝辦事向來周到,哪怕有一隙的空缺,她也得提前補上。
那老媽媽一頭霧水,本打算直接閉門不理,看了顔姝兩眼,心又軟了,說一句“沒有,你去别處問”才關上門。
看來隻有再去問問第二家翁姓官邸。
重新乘上轎,本覺得有信心能找到翁榮的顔姝,在經曆第一次後,忽然沒什麼把握了。
隻知道姓名就想找人談何容易,萬一翁家在京城并不是官宦之家,又萬一住在外城呢?覺得翁家有底蘊,也隻是顔姝自己的推測罷了。
按下心中擔憂,顔姝将拜帖放好壓平,免得折損花箋。不論如何,隻有先去找一找才知道,擔心無用。
小轎大緻行路三刻鐘之後,才來到城東。
再次從轎中走下來,顔姝感覺眼前好似換了一方天地。大道寬敞,院牆高聳,人置于路邊,錯覺好似個子都矮了一截。
她來到翁家正門前,視線自左往右掠過,看清翁府門頭,心沉了沉。
翁府門前,左右兩邊放置着兩台,漢白玉箱型雕犀牛望月的獅子抱鼓石。有此門當,證明翁府家中有,或者曾有一品文官大員。
然而這并不是關鍵,最令人感到壓迫的,是翁府高懸的牌匾。上刻“德範長存”四字。匾額黑底、邊緣刻象紋、字描金,這是禦賜的牌匾,是聖上親筆。
翁府,既有地位,又有榮寵。高門到如此地步,普通平民湊上前去,豈不高攀?
即使兩年前顔姝和翁榮投緣,真正結交相處的次數勉強隻不過十回。如果兩人認識再久一些,關系更親近,顔姝不會有此時的波瀾。問題就在于,兩人還不夠那麼熟稔。如若翁榮真是這家翁府的姑娘,她會怎麼想?
顔姝捏緊拜帖,平心靜氣地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邁步走向翁府門頭值守的家丁。
她想到昨晚自己的想法,即便翁榮沒有身份,能找到她,兩人能說說話也好。以顔姝識人的眼光來看,翁榮應當也會這麼想的,她會高興的。
翁府門前守門的老阍,見到顔姝在丫鬟的陪同下走近,觑了眼睛,仰着下巴盤問:“什麼人?”
他看顔姝面生,又是自己來到府門前,不像是受邀的客人。所以哪怕顔姝穿戴矜貴,仍遭防範。畢竟,翁府乃京中名門,每日各式各樣緣由上門來的人多了去。
顔姝自報姓名,又如同方才對老媽媽說的,向守門老阍也問了一遍。
那人眉頭一蹙,雖有提防,倒沒隐瞞:“找我們六姑娘?你怎麼知道六姑娘的名諱?”
此話一出,九成可能,翁府的六姑娘翁榮,就是顔姝要找的翁榮了。她長舒一口氣,雙手将拜帖遞了上去,講明緣由:“兩年前,翁六姑娘去豫州,與我有淺交之緣。如今我來了京城,論理該拜會她一面的。”
聽聞顔姝來曆清白,緣由正經,那老阍臉色才稍好一些,不過還是态度冷淡。他接過顔姝的拜帖,草草說道:“帖子我給你遞進去,在外面等着,站遠些等。”
“好。”顔姝也簡單應下,安靜離去,帶着丫鬟在側牆邊等候。
那老阍回頭掃了顔姝一眼,看她如此态度,猜測她可能是豫州哪位大官之女。他又想着,讓人在外站着等是不是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