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的八月十三号，林煙和往常一樣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好就坐到書桌前去，打開台燈就開始做題。

等到天漸漸亮起時，她已經把一整本的數學練習冊做完，一邊收拾書本一邊用她的二手手機給肖凡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肖大少爺還在睡覺，聲音含混不清地開口，“祖宗，你看看現在幾點，有什麼事兒晚點再說啊，我再睡會兒。”

“你的作業寫完了。”林煙阻止他挂電話，問：“你什麼時候過來拿？”

肖凡還滿腦子困意，趴在枕頭上閉着眼睛困倦地說：“你先擱你那兒吧，晚點我過來拿。”

林煙道：“那你晚上十點以後再過來吧，白天我要出門擺攤。”

說完，林煙就直接挂了電話，起身去換了衣服，然後就拖上一隻小皮箱出門。

正逢暑假，林煙每天早晨六點就會拖着小皮箱坐公交車到楊柳街的跳蚤市場去賣她做的手工飾品。

因為攤位都要靠搶，去得晚了就占不到人流量最好的位置，為了能占到有利位置，所以林煙每天都會早起，最晚六點鐘就要出門。

夏天天亮得早，當她坐最早一班的公交車到跳蚤市場時，已經六點半了。雖然很早，但是已經有人在開始擺攤，她拖着她的小皮箱趕緊去占住橋邊那個固定的位置。

這邊的跳蚤市場很大，周圍的住戶也很多，早晨六點半開始，陸陸續續就有很多人出門吃早飯，林煙在地上鋪一張幹淨的毯子，然後把她做的飾品整整齊齊地擺上，坐在小闆凳上擡起頭來就開始招攬生意。

她從小在市井中長大，向過路行人招攬生意對她而言不是什麼難事，又因為她已經在這裡擺了很長時間的攤，有一些固定的客戶，很快她的攤位旁邊就圍上來很多人。

因為她的飾品都是自己設計自己手工制作，價格賣得不算便宜，所以一向是看得人多買得人少，别人同她讨價還價，她又不願意賤賣。

而江城這種小地方能擺攤的地方又很少，她曾經拖着小皮箱到縣城中心的商業街去試着擺過，結果才剛把東西擺上就被城管追，吓得她匆匆忙忙将東西塞進小皮箱裡，拖着小皮箱一路奔逃。

在被城管追得東逃西躲了一段時間後，她最後找到了楊柳街這邊的跳蚤市場，人流量大，攤位費也便宜，于是她最後交了一個最低檔的攤位費得到來這裡擺攤的機會。

隻是因為她交的是最低檔的攤位費，所以擺攤的位置需要自己來搶，來得早能占到好位置，來得晚了也許連犄角旮旯的位置都沒了。

肖凡過來找林煙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他在跳蚤市場裡轉了一圈，總算找到在橋邊擺攤的林煙。

他走過去，在她跟前蹲下來，太陽曬得他睜不開眼睛，皺着眉四下望了眼，說：“這大中午的，人都沒幾個，你擱這兒頂着大太陽曬也不嫌熱。”

林煙當然也覺得熱，她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遮太陽，手裡還拿着本書時不時地扇一扇風。

看到肖凡過來，她側身從包裡拿出肖凡的練習冊，遞給他說：“我已經盡量模仿你的筆迹了，另外沒有全部做對，要是全部做對，你爸媽一看就知道你找了槍手。”

肖凡是出了名的不愛學習，偏偏他爸媽又非逼着他學，暑假作業不好好做完，下學期就要降他的生活費，他沒辦法隻好找人幫他寫。

林煙是火箭班的高材生，那天和朋友在台球室打台球，他正為暑假作業發愁，朋友突然說：“找林煙幫你寫啊，全校第一，理科文科的作業她都能寫，寫得又快又好，還能模仿筆迹，就是收費有點貴。”

于是他就打電話給了林煙，談好價錢，去把作業給她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全校第一居然是個美女。

朋友林舟說：“她本來就是美女，而且是大美女，我覺得她比咱們學校現任校花美多了，隻不過她太低調了，平時在學校的時候，除了上體育課和去洗手間幾乎不怎麼出教室門。而且聽說她巨難追，馮城就追過她好長一段時間，知道她缺錢，但是拿錢砸都砸不動，人家壓根不稀罕，甯願給人寫作業去跳蚤市場擺攤也不拿男生的錢。”

肖凡見林煙頂着烈日在這兒擺攤還怪心疼的，說：“你這些東西多少錢，我全買了。”

林煙本來望着遠處，拿着書在扇風，聽見肖凡的話，詫異地看向他，問：“你買這些做什麼？你家裡有很多姐姐妹妹嗎？”

“不是。”肖凡道：“你反正都是要賣，賣給我不也一樣嗎，我給你全買了，你也好早點收攤。你還沒吃午飯吧，我請你吃飯吧，中心大樓那邊新開了一間西餐廳，聽說主廚還是從北城請來的名廚，煎牛排特别有一手。”

林煙伸手整理毯子上被人弄亂的飾品，頭也沒擡地回答說：“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别啊。”肖凡說：“我位置都訂好了。”

林煙道：“那你請别人去吃吧，我不會吃西餐，也不愛吃。”

她把飾品整理好，朝肖凡攤開右手，說：“寫作業的錢給我。”

肖凡看着林煙，問道：“你真不去？”

“不去。”

“……”

僵持了一會兒，肖凡看着林煙态度堅決的樣子，終于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林煙很難追。

他從褲兜裡摸出錢夾，把裡面的現金抽出來放到林煙的手上。

林煙看着那挺厚的一疊錢，擡起頭看向肖凡，詫異地開口，“你很喜歡做慈善嗎？”

肖凡：“……”

林煙低頭拿走屬于自己的一百塊，剩下的錢放回肖凡手裡，說：“謝謝你的慷慨，但我隻拿屬于我的錢。我也沒有窮到那個地步，不需要别人接濟。”

肖凡見林煙不肯拿多的錢，隻好把錢又重新放回了錢夾裡。

他卷起自己的練習冊，蹲在林煙的攤位前看她，認真地問：“林煙，坦白說，我想追你，你覺得我有機會不？”

林煙早看出來了。

她把錢放進自己的包裡，然後才擡頭看向肖凡，也認真地回答他說：“沒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現在也不想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