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搖搖頭,勉強笑着:“我在想,一會兒要買什麼糕點。”
“你呀。”餘閑失笑,柔聲道,“饞貓一個。”
惜芷抱着毯子慢吞吞挪至餘閑身側,試探着将頭靠過去,見餘閑沒拒絕,便心安理得地靠在其肩膀上,嘟囔着:“我才不是饞貓,二哥淨會拿我取樂。”
餘閑在惜芷頭靠在自己肩上的那一刻便已徹底僵住,良久,他才緩聲道:“是二哥的錯。”
無人應聲。餘閑聽着耳側傳來的淺淺的呼吸聲,似有所覺,低頭看去,惜芷不知何時已經睡熟過去,半張臉讓毯子蓋住,露出一雙緊閉的眼,乖得不像話。
餘閑怔怔地看着她的睡顔,下意識放輕了呼吸聲,擔心将人吵醒。他其實鮮少見到小芷睡着的模樣,除去上次……
他及時打住不該有的想法,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掐住掌心,企圖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她是我的妹妹,也隻會是我一輩子的妹妹。餘閑這般告誡自己,目光卻是無法從惜芷身上移開。
内心有一道聲音幽幽響起:什麼妹妹,你不是知道的嗎,她根本就不是餘家的二姑娘,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妹妹。
*
惜芷迷迷糊糊睜眼時,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馬車裡,靠在自家二哥肩上。她揉着眼起身,啞着嗓子問道:“二哥,還未到家嗎?”
餘閑放下手裡的書,倒了一杯溫茶遞給惜芷:“潤潤嗓子。”
“好。”惜芷接過茶,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啜着。
一杯溫茶入肚,惜芷也徹底清醒過來。餘閑見狀,起身将人抱起俯身掀開車簾。
馬車外等候許久的小厮忙拿過下轎凳擺置好。
下了馬車,惜芷這才發現馬車竟是停在餘府門口,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餘閑一路抱着人回了小院。
方才餘閑見惜芷睡得香甜,一時不忍叫人叫醒,便派人知會過趙嬷嬷,眼下小院一切準備妥當,小廚房小火煨着雞湯,竈上熬着藥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待人坐在軟榻上,趙嬷嬷歎着氣上前看了看惜芷腳上的傷,心疼道:“二姑娘這隻腳前不久才好不容易痊愈,如今又添新傷。”
惜芷笑着勸慰趙嬷嬷:“無事的,嬷嬷别擔心。隻是郎中包紮得吓人,實則隻是輕傷。”
趙嬷嬷又歎了口氣,因說道:“二姑娘這幾日便好好養傷,勿要再出去了。我這就去給姑娘盛雞湯。”說罷,趙嬷嬷便轉身去了小廚房。
餘閑坐在惜芷身側,将手裡仍熱乎乎的糕點遞給惜芷:“先吃點桂花糕墊墊肚子。”
惜芷除了赤豆糕外最愛吃的便是這桂花糕,且睡了一覺肚子裡早就空蕩蕩的,她拈了塊桂花糕入口,吃得眉開眼笑的,“好吃!”
餘閑陪着惜芷用完膳便準備離去,起身時,惜芷眼尖瞧見餘閑腰間挂着一個眼熟的香囊,一個手快便将其攥住。
待反應過來,面對自家二哥微微詫異的眼神,惜芷尴尬一笑,小聲道:“我隻是瞧着這香囊有幾分眼熟。”
餘閑垂眸看她,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你親手拿給我的,自然眼熟。”
惜芷眼下也想起來,這香囊乃是先前那位金家姑娘委托自己交給二哥的,不曾想二哥竟是這般寶貴,日日佩戴着。她不免有些吃味,又覺得自己不該這般小氣。
她握着香囊不放,小聲糾正道:“這才不是我給你的,分明是那位金姑娘委托我轉交給你的。”猶豫片刻,她又道,“二哥便這般喜歡?”
餘閑見她低着頭,不知想到什麼,眼底暈開一層淺淺的笑意,好脾氣地應道:“好,是二哥說錯了。至于為何佩戴……”他停頓了一下,“隻是覺得這香囊的樣式比較别緻。”
“哦。”
“若是你不喜歡,二哥不戴便是。”
惜芷搖頭:“我哪裡有這麼霸道。”
最後,餘閑終是沒有解掉香囊。
人走了很久,惜芷仍看着門口的方向,有些愣神。其實那位金姑娘也不差,二哥若是喜歡,兩人心意相通也是一對佳侶。
她這般安慰自己,卻還是有些酸溜溜的。她好不容易才嘗到有哥哥護着的滋味,卻不想如此短暫。
*
醉雲樓,雲野剛踏進去便讓一群女嬌娘圍上,他倒是來者不拒,摸摸這個的小手,又湊到另一位耳側輕嗅,吹了口熱氣,沉沉笑着:“美人好香。”女娘紅透臉頰,嬌嬌捶了他一下,“讨厭。”
雲野将人的手抓住,挑眉笑得風流,勾搭得各位女娘面紅耳赤,花枝亂顫的。
雲野身長肩寬,又有一副好皮相,人也風流,女娘們自是不甘心錯過這麼一位恩客,纏着雲野隻盼與其春風一夜,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可以的。
奈何女娘們看走了眼,雲野這人看似多情實則無情得很,方上二樓,便毫不留情地将懷裡的女娘推出去,火熱的眼神也冷下來:“滾開。”
翻臉比翻書還快。
女娘未回神便讓人推得一個踉跄,眼睜睜看着雲野入了其中一個雅間。
雲野理了理衣裳方推門進去。
倚靠在窗側的謝安聞聲轉頭看來,見是雲野又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仰頭将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雲野對他這種狀态習以為常,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注意到窗戶緊閉,不由驚奇:“今日怎得将窗關上了?”
這段時日,阿景日日光顧這醉雲樓,不要美人隻悶頭喝酒,喝酒便罷了,還非得在指定的雅間,坐在窗邊吹着冷風喝。難伺候得很。
雲野先前覺着稀奇,曾擠過去在窗邊往外看去,隻依稀瞧見樓下有個模糊的身影,還未看清是人是鬼便讓謝安給拉走了。謝安黑着臉,活像自己搶他東西似的。
謝安見他走近,皺着眉往後退了退。
雲野知他是嫌棄自己身上的脂粉氣,險些氣笑,“隻許你謝仲景來這裡喝酒,還不許我同美人玩樂一番了?”
謝安掃他一眼,半點情面不留,直言道:“我可沒攔着你,是你自己不願罷了。”
雲野語結,索性一屁股坐下,正欲給自己倒酒,便注意到桌上還放着其他東西,他手快,謝安還來不及阻止,雲野便已經将油紙拆開,裡頭是泛着甜香的赤豆糕。
雲野拿着赤豆糕,驚奇道:“你素來不喜甜食這裡怎會有赤豆糕?”
“不知。”謝安臉色愈發冷,不願承認這是自己重回醫館撿回來的,“可能是别人拿錯的。你若想吃便吃了罷。”
“正好我餓了。”雲野不客氣地拿起便吃,一陣風卷殘雲,将赤豆糕吃得一幹二淨。
“你吃吧,我回去了。”謝安重重放下酒杯,拂袖離去。
雲野坐在位置上,一臉茫然,阿景今日是吃火藥了,這麼大的火氣。回過神,他忙起身跟過去,“阿景,可是何人惹到你了?”
兩人出了醉雲樓,謝安不經意地往角落看過去,那處空蕩蕩的,再無人蹦蹦跳跳地跟過來。
于是,雲野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身旁的阿景臉色愈發難看,周身彌漫着一股陰郁之氣,活似被人抛棄了一般。
“你這是……”雲野欲言又止。
“無事。”謝安壓着躁意回道。他自己也不清楚胸中的煩悶是為何,本想着喝酒緩解一二,誰知愈喝愈煩躁,卻找不到宣洩之處。
她那麼笨,平地走路也能摔,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當謝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時,渾身一僵,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他好像找到了今日令自己煩躁難耐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