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是自盡的。
三姨娘是臨祁人,嫁給餘老爺前心裡便有人了,那男子是個臨祁的窮秀才,家中多方阻攔,她在母親以死相逼下不得已嫁給餘老爺。
雖嫁了人,心裡卻仍放不下那個窮秀才,兩人暗通款曲好一段時日,那窮秀才道是考取功名後就來救出三姨娘。
聽到此處,惜芷縱覽群書的經驗讓她已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如那些俗套的癡男怨女一般。秀才拿了三姨娘的嫁妝,卻是不知所蹤。
三姨娘不死心,多番派人去尋那秀才,一來二去,此事讓有心人揭到了餘老爺面前,二人來往的書信也擺到了餘老爺的書案上。
餘老爺雖對三姨娘很是寵愛,卻也無法容忍其與男子暗中私通。他不舍得重罰三姨娘,隻将其軟禁在梅園,自此不再踏足。
此外,餘老爺派去的人傳回消息,道是那個窮秀才拿着三姨娘給的錢财,娶了臨祁一大戶人家的女娘。
不知何人将走漏了風聲,讓三姨娘得知這個消息。翌日,梅園便走水了。
自三姨娘遭軟禁後,梅園的下人便全部遣走了。因此,火勢大起來才又下人注意到。卻也為時過晚,隻來得及救出惜芷。
惜芷從火裡出來後,發了一場熱,醒後便忘卻了往事。
說罷,趙嬷嬷一臉擔憂地看着惜芷,生怕她一時無法接受。
惜芷分明未見過這位三姨娘,聽了她的過往,心髒卻是縮了縮,有些道不明的難受。
“二姑娘。”
惜芷順着趙嬷嬷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臉,後知後覺自己哭了。
莫非是原主殘留的意識在難過?惜芷不清楚,她拿着信,慢慢地進了屋。
這封信是三姨娘寫給原主的,信裡是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期許與喜愛。
三姨娘原是想帶着原主一起赴死的,最後關頭終是狠不下心,這才讓原主能撐到下人發現。
餘閑回來時,帶着一身的寒意,眉眼冷厲:“小芷呢?”
趙嬷嬷指向屋内,輕聲道:“奴将三姨娘之事告知了姑娘,眼下她正一人在屋裡待着。”
餘閑身形一頓,冷眼掃向趙嬷嬷,厲聲道:“誰讓你擅自告訴她的?”
“并非奴有意告知。”趙嬷嬷苦笑,“方才二姑娘從修竹院回來,便毫無征兆地問奴,可知道三姨娘之事。奴觀其面色,猜測她應該知曉了一些往事,斟酌半響,這才全盤托出。”
餘閑無意再聽,大步往屋内趕去。
“小芷。”一進屋,便瞧見一道小小的身影縮在牆角處,手裡捏着一封信。
餘閑放輕了腳步,輕輕走至惜芷面前,緩緩蹲下,小聲又喚了一聲:“小芷?”
許久,才得到一句細若蚊吟的“二哥。”
“我在。”餘閑應道,下一瞬,懷裡撲進一個軟軟的團子。
餘閑沉默着伸手将人攬入懷裡,嚴絲合縫地護着,手掌輕輕拍着惜芷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人發出一聲低低的泣音。
“二哥,你知道嗎?三姨娘才是我的生母。”
餘閑低低應了一聲:“嗯。”
“可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不怪你。”餘閑輕輕拍着她的背,小聲哄着,“你當時在火裡險些喪命,能醒來已是不易。況且府裡還留着三姨娘的畫像,我差人拿給你,二哥陪着你回憶,可好?”
良久,懷裡人咬着唇擡起頭,杏眸紅彤彤的,雙手滿是依賴地攀着餘閑:“好。”
下人不一會兒便取來三姨娘的畫像。
惜芷将畫拿在手裡細細打量着,待瞧清畫中人的模樣,鼻尖不由微微泛酸。
好生奇怪,她生來便被丢到福利院門口,從未見過自己的媽媽,可眼下不過看見這幅畫像,卻無端覺得若是自己有媽媽,便該是這般模樣。
她隻能将其歸結于身上原主殘留的意念作祟,卻不受控地再次紅了眼。
“二哥從前可見過三姨娘?”惜芷下意識道。
餘閑擡手替其擦去眼角溢出的淚,聞聲哄道:“我從前見過幾次三姨娘,是個溫柔和善之人,去何處都将小芷抱在懷裡,很是疼愛。”
“當真?”
餘閑點頭:“自然是真的。”
接着,他又挑了過去的幾件事說與惜芷聽,待其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方才松了口氣。
惜芷緩過氣來,覺得方才哭鼻子的自己有些丢人,磨蹭着擡起袖子遮住半張臉,轉移話題道:“二哥可是從母親那裡回來?”
“小芷放心,隻要你不想嫁,二哥便不會讓你嫁的,母親那裡自有我去說。”
“若是我想嫁呢?”
“咔嚓——”
惜芷愕然擡頭,看向那塊讓餘閑攥在手心的碎紅木,軟榻上的矮桌缺了一角。
她這句話隻是說笑,隻是想緩和一番氣氛,誰知二哥反應這般大。
餘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佯裝無事地放下手裡的碎紅木,解釋道:“二哥走神了,想到朝中之事,一時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