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三日後才想起問自家二哥,那日發生了何事。
那時,餘閑正坐在一旁替她剝葡萄皮,聞言,将手裡去皮的葡萄果肉放入瓷碗中,拿過桌上的手帕擦拭。
“小芷怎麼突然問起此事?”餘閑垂眸,拿來木柄嵌玉銀叉遞給惜芷。
惜芷叉了顆葡萄,卻遲遲未放進嘴裡,遲疑着說道:“這三日,月娘可來府裡找過我?”
“沈怡月?”餘閑面色平靜,放在桌上的手無聲地握緊,“她利用你至此,你還惦記着她?”
惜芷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上方纏着厚厚的繃帶,繃帶下是兩道猙獰的刀傷,一道新傷,一道舊傷。
依照郎中所言,應是同一把利器造成的傷口。
她皺着眉,嘴角往下垂着,沒了往日的活力。
“她為何這麼做?”惜芷想不明白,“她分明待我那般好,平日裡的情意亦不是作假,為何……”惜芷哽住,忽地側過身,微微仰起頭,淚花在眼裡打轉。
餘閑眼裡劃過一抹不忍,卻還是硬下心腸道:“哪有什麼真情,一切不過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罷了。”他起身走至惜芷跟前,擡手将人按進懷裡。
“莫哭。”他嗓子微微發啞,大掌罩在惜芷頭上輕輕摩挲着,“哭多了眼睛會疼。”
良久,懷裡傳來一聲悶悶的“嗯”。
餘閑無聲地歎了口氣,不再說話,默默地将人又攬緊了些。
他這幾日派人回那間宅院探過幾次,自是人去樓空,除了地上幹涸的血液,一無所獲。
想必那間宅院隻是臨時用來取血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還派人去查了沈怡月,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身世經曆與明面上的無半點區别。
可正因如此,才顯得怪異。她背後的主子定不是尋常人,隻怕是……
餘閑透過窗,目光遙遙地往西南方向看去,是皇宮的方向。
餘惜芷在餘閑懷裡發洩一場後,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便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了推餘閑的胸膛,摸着紅紅的鼻子退出來。
“二哥。”她細細喊了聲。
餘閑看向角落的丫鬟。
丫鬟會意,将帕子放入銅盆,裡面是方才備好的熱水。
擰幹後,将溫熱的帕子遞至餘閑面前。
餘閑将濕帕子摁在惜芷的眼角,輕輕按揉着。
熱氣股股熏來,惜芷舒服地閉上眼,一隻手不忘攥着餘閑的衣角。
餘閑自是察覺到她的動作,低頭習以為常地掃了一眼。不知何時起,小芷便養成了攥他衣角的習慣,隻要是心有不安,便會無意識地尋到他身邊。
他若有若無地牽起嘴角,目光落回惜芷臉上。
惜芷眼睛讓熱帕子捂住,乖乖地仰着頭,全然不知面前的男人,眼神是如何放肆地看着她,眼裡是濃郁成墨的欲望。
小芷想牽,便牽一輩子可好?
餘閑無聲道,面前的女娘毫無所覺,他眼底的笑意愈濃,“不說話二哥便當你答應了。”
“唔——”他手上失了力道,女娘發出一聲軟軟的呼聲,卻依舊仰着頭,沒躲開半點。
“對不起,可有弄疼你?”餘閑的聲音啞了幾個度,似被濃煙燎過。
“無事。”惜芷乖乖地搖頭。
*
“無事。”謝安捂着胸口緩緩坐下,擺手揮退伺候的下人。
他拿過手帕擦拭唇上的血,面色慘白如紙。
“二公子,這藥不能再吃了。”石墨死死皺着眉,拳頭捏的咯吱響,“之前分明已将太子騙過去,他今天怎得會突然來訪?”
石青瞥他一眼:“蠢貨,除了試探還能為何?”
“我知道。”石墨一臉憤憤,他又不是傻子,怎會不知太子前來所未試探,隻是疑惑太子為何又起了疑心。
石言斟了一杯溫茶,遞至謝安面前:“二公子。”
“嗯。”半個時辰,毒效已逐漸減弱,謝安能感受到力量的回流,他面無表情地接過茶,全然看不出正忍受着萬蟲噬心的痛楚。
石言看向身後仍在拌嘴的兩人,眼底有不耐之色,語氣卻很平靜:“二公子那日在沈家姑娘面前暴露了身手。”
“她是太子的人。”
石青與石墨對視一眼,靜下來。
石青遲疑道:“我記着這位沈姑娘與餘二姑娘素來交好。”
茶杯落桌,發出聲清響。謝安擡眸,淡聲道:“餘惜芷的血可以醫治太子的眼疾,她是為了血而來。”
“二公子,不若我們先太子一步,将這餘二姑娘綁回來藏着,待太子眼疾發作無力回天後,再将人放出去。”石墨嘴快,自覺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法子,迫不及待地說道。
話音落下,迎面而來一個茶杯,石墨一震,眼疾腳快地躲開,卻不知絆在何處,四腳朝地地趴下去。
“滾。”上首的二公子聲音平靜。
石墨卻是從中感受到一股殺意,登時不敢停留,兩手着地,狼狽地滾出去。
“嗤!”屋内傳來石青不客氣的嘲笑聲。
石墨腳一歪,險些又摔個狗吃屎。
少了個亂事的,屋内靜下來。
半響,謝安道:“我讓你去尋四殿下,那邊可有回複?”
石言道:“四殿下的人回了,說是邀二公子六月十五于長青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