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清就算再寬慰自己,就算再堅強,可到底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公子。
他越想越難受,再次壓抑不住,将臉埋進被子裡,低聲垂淚。
白書甯剛走到院裡,就聽着身後屋裡傳來小小的嗚咽聲,她站立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她開始收拾剛剛雜亂的局面,一切物件擺放好後,又去廚房開始準備晚膳。
經過一頓情緒發洩過後,陸越清就冷靜了些,低頭看着纏上布帶的腳,心裡也很快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他擡手準備用衣袖擦眼淚,卻發現衣袖上一團污泥,又低頭見自己現在的衣服又髒又破,忽然想起女子為他準備的衣物,随即望向旁側折疊整齊的衣服。
陸越清抿緊唇角,沉默了一會後,終于他移動着身子伸手拿起衣物,一邊緊盯着關閉未上鎖的房門,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脫下衣服,簡單地用水擦拭身體後穿上布衫,雖尺寸不太合身,但總比穿着髒衣服強。
“叩!叩!叩!”
白書甯端着藥與膳食,立于門口停了一下,進屋前用手敲了門。
陸越清聽見敲門聲,下意識地往床裡縮了縮,望向踩着暮色朝他走來的女子。
白書甯一進門便看到換好衣衫的陸越清,何姐的夫郎是體型微胖的男子,而他不過是青春少年郎,加上他身形嬌小,布衫顯得有些過大,穿在他身仿佛有種不知事的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看着奇怪又透着一絲小可愛。
屋裡燭火跳躍,此時經過一番換洗後,俊美臉龐白白淨淨,眉眼清清亮亮,雖穿着一件粗布衫,也難掩本身貴氣。
倒是這畏怯的眼神,從她一進門未曾消失過,雖然現在已經說清楚緣由,可僅憑三言二語,誰又會輕易相信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這是治風寒的藥,旁側還備有吃的。”
白書甯将端來的藥與膳食放在床邊的小木桌上,放好東西後,白書甯将屋裡收拾好,雙手端着木盆站在門口,望向他道:“若是想走,沒人攔着你。”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等等!”
見人要走了,陸越清兀自握緊手,鼓足勇氣急忙叫住她。
白書甯剛邁出一步,聽到身後人出聲,面上劃過一絲意外,側着身子轉眸與他對視,示意他繼續說。
“我……我…..”
迎上對方那雙清冷攝人的眼眸,陸越清與她談判的心思頓時停滞,這幾日發生太多可怕事,陸越清緊張地一時說不出話來,滿手心開始冒冷汗。
陸越清緊抿唇,懊惱自己為何這般不争氣,白皙的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委屈。
白書甯挑眉,她現在可沒有難為他,等他說卻一直沒說,還一副好像誰欺負了他似得。
白書甯打量他片刻,從他的神情中也猜到他要說什麼,見他還未說話,先開口:“若是想留下養傷,同樣沒人趕你走。”
陸越清微微怔住,沒想到女子猜到了他的心思。
白書甯處理好一切事,便回到房間服藥,又将左手上止血的布帶取下,傷口已經愈合結痂,這幾日都有塗抹淡化傷疤的藥膏,但看得出還是會留下淺淺的咬痕。
又經過這幾番的相處,陸越清其實心裡對白書甯的防備也漸漸放下來些許。
他雖然已經饑腸辘辘,但還是先看向那碗黑漆漆的湯藥,還未湊近,就聞一股發苦的藥味,不用想就能知道有多難喝。
陸越清不由地蹙起眉,閉上眼一口氣喝完藥,便開始立刻用膳,緩解口中的苦澀。
過了一會兒,陸越清剛剛用完膳,叩門聲再次響起,就見女子推門而入,拿着一個被褥進屋,可這屋裡就一張床……
難不成她反悔了?
他下意識後退,另一隻手緊緊抓着領口,“你說過,不會胡來的。”
白書甯微微瞥一眼小木桌上的飯菜與藥碗,淡定解釋道:“你受了寒,在被子裡出了不少汗,給你換一個幹淨的被褥而已。”
陸越清聽了她這話,才想起今日擦拭身體之前身上出汗黏糊糊的,女子抱來的被褥原來是給他用的,此刻剛剛的驚慌感也已經消弭,抓住衣襟的手指有所舒緩,卻因誤會她而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沒有出聲抗拒,白書甯将被褥放在櫃子上,拿了一個小闆凳放在床榻邊,又伸出手臂。
“扶着我的手,先移到旁側坐會兒。”
陸越清現在吃了飯,身體也恢複了一些能量,下床搭着她的手,移到一旁靜靜地坐着,他神色有些複雜地注視着眼前的女子,心裡的困惑漸起。
他回想起與這女子初見再到現在的畫面,雖說女子性情莫測,可到底是自己先咬傷她不放,她才會出言威脅,之後女子不計前嫌,救了他兩次。
說實話,在此期間女子自始至終待他還挺好。
給他飯吃,給他治病上藥,還備衣物,換床褥,此等體貼細緻的事,從未見她沒有一絲不耐煩。
而他與她從未謀面,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女子也說過對他沒有任何的圖謀,可他有所感覺,女子待他的态度總是透着一種說不上的奇怪?
再說這位女子清麗出塵,氣度不凡,看得出并非山野女子,卻為何一個人生活在偏遠村落裡?
那她究竟是何人?
白書甯動作迅速,很快鋪好床,又将陸越清扶回榻上,收拾好屋裡的東西後,道:“夜深了,早點休息。”
陸越清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歸置好的幹淨被褥,心生一絲慚愧,他并不是個不知事理的人,望着離開的背影,急急開口道:“謝……謝謝。”
白書甯身形一滞,對他說出話感到一絲意外,側身朝他點了點頭,随後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