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裡一到下雨天,茫茫四野的林間到處濃霧缭繞,人行走的道路都是泥濘,坑坑窪窪的。
白書甯為了盡快到村西,沿着田埂抄近路,奈何野草叢生,結果沒出家門幾步,白書甯身下衣擺已經又髒又濕。
白書甯雖急着趕路,但一眼就注意到村口遠處的河面比往日高漲不少,已經徹底漫過人行走的石橋,裹着泥沙的河水渾濁不清,更是湍急滾滾,人若稍有不慎掉入,絕無生還的可能。
這實在太兇險了。
她面色越來越凝重,擡頭看了一下天氣,随後見梅姐跟上來,立馬了解情況。
“瞧着這天,這雨怕是要連續下幾日,村外那條河水開始上漲,村子裡可有其他地方受災?學堂那邊如何?對了,村西究竟傷亡多少?”
追上來的梅姐本來一臉擔心,正欲繼續勸,一見到白姑娘如此嚴肅,接二連三的詢問,梅姐其實心裡也堵得慌,村西是何慘狀她最清楚,村民被樹木亂石劃傷又泡過水,當下最需要大夫,剛剛來找金大夫給受災的村民治傷,就是因為縣衙派人來救災需要些時間。
梅姐未答言,白書甯停下腳步,梅姐自然也跟着停下來。
白書甯轉身望着她,冷聲道:“梅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你在顧忌什麼,可既然你叫我一聲白姑娘,那麼……那件心照不宣的秘事,是不是該徹底抛卻掉?再說梅姐應該知道,我祖輩向來不避艱險,舍生忘死,沸水敢蹚,烈火敢踏,而我尚有一己之力,又豈會有己無人?”
說完,她繼續跑着趕路。
從古至今,天災難防,不可避免,定會傷亡無數。
眼下事态緊急,白書甯隻是做自己認為正确且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留在原地的梅姐眉頭一跳,急忙又追上去道:“白姑娘!這事是我輕慮了,不過白姑娘放心,這河水雖然上漲,但是危及不到村子,學堂那邊已經一早停課,孩子們都在家裡。目前隻有村西受災,不過村西這個地方,背靠山且地勢低,住着人戶也少,就十幾戶人家,幸好有人提前發現滑坡的迹象,大多數村民及時撤退沒有性命之憂。”
“但是……”梅姐頓了頓,面露哀容,“有三戶人家未及時撤離,全部被埋,無一人生還,其中三戶包括劉根英一人,謝晴一家四口,還有李婆婆祖孫二人。”
“什麼!李婆婆死了!”
白書甯驚訝出聲,蓦地又停住腳步,冰冷的飄雨落在她的臉上,仿佛心跟着涼透。
劉根英是死有餘辜,可其他人不該如此,尤其是李婆婆,昨晚明明還與她見過面,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沒了。
梅姐見她垂首不言,神色哀恸,跟着也停下來,輕聲安慰道:“桃花村這一次突發天災,簡直讓人防不勝防,不過生死由命,白姑娘切莫太難過,他們的身後事村裡會好好料理的。”
“衍衍,他在我那。”白書甯道。
梅姐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後,臉上露出激動不已的神情。
“這!這!這太好了!”
“梅姐,我們邊走邊說。”
白書甯想了想,眼下情況緊急不再停留,一邊快速前行一邊将昨晚一切同她說,梅姐默默地倒吸一口涼氣,“幸好衍衍那孩子沒事,不然又是一條人命。”
可既然孩子安然無恙,日後該何去何從?
桃花村畢竟是個小村落,鄰裡間是什麼情況彼此都清楚,每家每戶土地固定,平日裡都是省吃儉用,要是多添一張嘴,孩子小到還好,吃不了多少,可一旦到長大了,這加起來得花不少糧食。
李婆婆年紀大了,先喪妻後喪女兒與女婿,接連二三的打擊對她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如今咬着牙堅持着,就是顧忌年幼的孫兒。
在世時就考慮到往後的事,曾給衍衍提前尋找願意收養的人家,李婆婆都不咋滿意,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按理說村裡的老輩不會坐視不管,定會給衍衍找個去處,可不管怎樣,親疏有别,不是親生的必然會有差别對待。
前不久李婆婆就找她詢問過,曾将衍衍有意托付給白姑娘,她自然能理解也支持她這麼做,白姑娘品貌俱佳,仁心仁義,那是李婆婆目前最好的選擇。
不過從白姑娘剛剛的話裡,明顯就已經拒絕了此事,可如今李婆婆發生意外,那衍衍這孩子就徹底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往後的日子怕是更難了。